舞雩

一直游到海水变蓝。

【云梦双杰】无咎

*无差西皮向;解释>>>《微服》 中你羡为什么说你澄是神算子

*什么时候写出有警告点的东西就拉群给大家发红包


1

正午的日头毒辣,江澄在路边茶铺呷着碗漂浮几片茶叶的凉水等魏无羡。

远远见着一片紫色衣角,那人搔首弄姿而来。

凳子拉开,落座,调笑腔调响起:“烦请半仙帮在下卜个吉凶?”

江澄抬起眼眸,对上魏无羡一双笑眼。他迅速拽过魏无羡左手,翻开手心,啪啪打了两下。

“天机不可泄露,你问卜不给钱?”江澄今日心情尚可,随着魏无羡的胡话诌下去。

魏无羡从怀里摸出几粒圆球搁江澄手里,“我俩提钱,多伤感情。”

江澄唇角露出一点笑,说话却带着几分不满:“几颗酸梅糖就能打发我么?”

即便这样,江澄还是拆开糖纸吃了一粒。魏无羡知道,他打小就爱酸甜口。

“都吃我糖了,不帮忙指点下迷津?”

江澄不搭理魏无羡,往桌上排开几文铜板,径自起身往外走。

魏无羡后边跟着,一路大嚷江澄占他便宜。

路人纷纷侧目,弄不清这两位俊俏的小公子到底是谁占谁便宜。

江澄脸色白转青,回头斥道:“你五行缺德,命里犯贱。”

魏无羡闻言一脸认真的惊恐:“可有化解之法?”

“谨言慎行。”江澄慢悠悠地说。

两人难得安静了一小段路,江澄问:“那件事你打听得如何?”

魏无羡沉默。

江澄又问:“谁点你哑穴啦?”

“你猜。”魏无羡委屈道。

“说正事。”

“妙妙说王员外的孙女失踪是因为被灵昆山上的熊精掳了去。”

“谁是妙妙?”

“江澄现在是谁不说正事?”

两人打闹成一团,魏无羡扯开嗓子,力拔山兮气盖世地大吼:“江半——”

江澄眼疾手更快,从后边箍住魏无羡的脖子,顺带捂好他的嘴。

“仙”字没来得及说完,化作半团窝在手心的热气。江澄撤手匆忙,像怕被火舌灼伤。

 

2

江澄被魏无羡钦定是半仙这件事,说来实在是一场误会。那回江澄无聊在房内抛着铜板玩儿,魏无羡看见,非说江澄是在演卦。江澄确是对六爻小有心得,但他发誓那天真的只是在数钱。

卜卦讲究心诚心静,魏无羡擅长根据卦象灵活布设阵法,无心以此问前路。年轻气盛,以为风雨过后终会是晴,电闪雷鸣也不必提前带伞。

于是他对江澄“问卜”的技艺感到惊奇与新鲜,当下大加吹捧,且取出一顶名曰半仙的高帽强迫江澄戴上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,魏无羡的调侃落入江澄耳中格外讽刺,每回听到必报以重拳。

其实江澄从未为自己的事由起过卦,很多年后他偶尔也盼望自己真能料事如神,即便不知道未来能走到哪里去,至少也明晓哪些弯路不必走。

诸如少年时应该偏头避开魏无羡凑过来的第一个吻,大难临头前抢先联合其他世家制住温氏七寸,逃亡路上魏无羡去弄吃食时应该与他同去哪怕两人一起留下来,或是那人说金丹可以复原时拒绝相信这番鬼话。

就算遍阅命书,一切避无可避。百转千回,命运无所谓选择谁或是放过谁。

 

3

除夕,云梦大雪。

年饭后飘絮方停,莲花坞前院空旷,载雪载月,月色清亮如霜。

魏无羡硬将江澄拽离饭桌,不待他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排骨汤。

江澄嘴上骂骂咧咧,但还是同魏无羡一道,忙前忙后,在前院清出一小方空地。家仆原要上来帮忙,但公子们都说不用,于是下人反而更走远了些。

手在寒气里冻得有些发红,魏无羡搓热了自己的又去捂江澄的。十指交叠,江澄回头看了看虚掩一半的厅门有些躲闪。

“怕什么,他们一贯对烧爆竹无甚兴趣。”魏无羡说,将手握得更紧。

修仙大户,对市井民俗的兴致不过尔尔,少年们也是听个响声,图个热闹乐子。

江澄眼中玩心一现,骤然加大了手劲,魏无羡猝不及防吃痛松手,抱怨道:“你以为是在给犯人上夹板?”

冷面酷吏按下唇角笑意走开,转身抱来一堆松枝杂柴和爆竹。

魏无羡甩出一张符篆,落在柴枝,星火随即燃起,火苗跃动,节节往上蹿。

花火燃烧夜幕,灼热驱散寒气,火光照映下两人眉眼间喜色隐约可现。

“爆竹怎么不响?”等了好一阵,魏无羡问。

江澄往前走了一两步,沉吟道:“是不是引线没着?”

嘶嘶声响传来,近乎细不可闻,像是游走草丛中的灵蛇吐信。魏无羡脸色一变,箭步上前拽过江澄手臂,回身一转,将他护在自己怀里。

身后霹雳之声轰然炸开,惊天裂地。

两人没稳住步子,一块儿往前倒。江澄站定后挣开怀抱,瞪魏无羡一眼:“我难道躲不过么,要你多事。”

魏无羡知他并非真的动气,笑着不接话。

火光变幻,爆竹声声,两人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牵在一起。除旧迎新,余生漫长,尚有许多朝暮一同蹉跎。

爆竹声渐弱渐消,江澄忽然皱眉道:“奇怪……”

柴枝尚有许多,无雪无风,不知为何火苗也愈发萎缩下去,从成团成簇到星星点点,在夜幕中零落成几缕烟。

在习俗中,除夕夜烧火的明暗,可以占卜来年的时运。

两人对视一眼,脸上都有些惊疑。魏无羡的指尖用力扣着江澄手背,张了张嘴正要说话。

身后厅门吱呀一声,江厌离的声音柔柔响起:“阿澄阿羡,汤圆煮好啦,快快进来。”

他们匆忙松开叠在一起的手,进屋争夺米酒芝麻圆子。将熄火光,未至风雪与深沉夜幕被隔绝在门外,厅内和煦温暖,虞夫人将剩下的三只汤圆给姐弟俩和魏无羡平分,叮嘱魏无羡少给咱家惹事。他们不再忧愁,毕竟有家意味着有明天。

 

4

此后一连数年,江澄不曾在莲花坞中度过除夕。起先是因为有家归不得,后来多是因为事务繁忙,身不由己。被调侃为精通问卜的人,从未相信天命,紫电夺魂,三毒封喉,铮铮铁骨咬紧牙关在命运的牢笼中左突右撞,拼死要开出一条血路。

凄惶夜色中孤身一人,不是没想过去恨,更多时候忆起的是被爱,父亲难得让自己坐在膝上,母亲临别时将他拥在怀里,姐姐穿上嫁衣看他的喜悦眼神。爱在逝去后变得分明,追无可追,曾经柔软的心,如今刀剑难入。

鬼门关大开那段时日,江澄从云梦往北至大犀山夜猎。夜雨如注,江氏门生四散布阵,宗主一人一马行于山路。

豪雨倾盆,视物模糊,一阵马嘶突然撕破寂静,回音震荡于密林,一时间难辨来处。马蹄敲打水洼,淤泥四溅声响如车轮碾过腐肉,马啸随风声迫近而来,霎那间从山路拐弯处冲出一匹快马,马上之人,着玄衣,戴帷帽,难以看清其面容。

二马对撞,前蹄悬空,嘶声哀切。

江澄控稳马头,手指扶在三毒剑柄,与来人各自放慢了速度。

擦肩而过时,疾风掀起那人帷帽一角,露出惨白笑容。

“公子请留步。”忽听那人叫道。

江澄勒马回头,眼中杀意顿现。

“公子我见你印堂发黑,眉间黑气缭绕……”

江澄的杀意瞬间化作了唇边的一抹冷笑。原来那人并非修仙者,只是个以肉身沟通人鬼的通灵人。

“这些废话我说得比你更好。”江澄道。

比如我可以大胆预测今夜你大限将至。

那人道:“你怎知我这里没有你要的……”

江澄骤然打断:“我当然有所求,但无所问。”

说罢他扭头扬鞭,疾驰于夜风中,再未回顾。

江澄一心所求,振兴云梦江氏,看顾金凌安乐成人,此外更有何问,向何处问。

 

待江澄回到山脚客栈已快天亮,夜色渐渐从天际边缘淡褪下去,推开客栈大门,屋内点灯亮如正午。

江氏门生缚了一堆修鬼道的人,扔在地上。江澄随意看了一眼,紫电化作长鞭,一路漫不经心甩去,鞭敲在皮肉,听到骨骼碎裂声响。

踩在台阶第一级时,他扭头对门生点了点头,底下人便将那些可怜虫像布袋般拖出去。

江澄关上房门,在桌旁坐下,桌上残留一碗店老板昨天端来的凉水,半个冷透的馒头,一小碟发酸的咸菜。

他迟疑地举起筷子,停顿了一会儿,缓缓插入那碗凉水中。

握筷的手有些颤抖,在松手那刻筷子头触到碗底,仿佛下一瞬会自己立起。

“魏婴,你在不在。”

问句听似漠然陈述,好似那人生死于己无关。

窗外天色半明半暗,暗影跳荡,似有人来。

清风入户,那双筷子折落下来,敲在碗沿,锵一声清脆响。

 

5

有时江澄会做梦,梦里浑然不觉,醒来方知一切虚幻。

梦见他在河岸边赤脚涉水而行,周遭一片漆黑,只闻流水潺潺。听见有桨声破水而来,他托着夜明珠,借着微弱的光去看,船与人都融在幽深的影里。

“你我已是殊途,还找我做什么?”

声音很熟悉,他却想不起到底是谁。

叩门声将江澄从梦中渡回人世,小丫头在门外怯怯地说:“宗主,魏公子说他饿了,先盛了一碗饭吃。”

江澄披衣下床,冗长午睡差点让他反应不过来今夕何夕。

饭厅里魏无羡将筷子往饭上一插,在桌旁上蹿下跳,将菜搬来搬去。

江澄见了,顿时气不打一处来,劈手将筷子从饭中拔出,猛敲了几下魏无羡的头。

魏无羡抱头一脸无辜:“干嘛打我。”

江澄冷哼一声:“你说呢。”

魏无羡眼睛溜溜一转,目光落在粘着米饭的筷子头上。“喔,不敢了不敢了。”

“我这不是想着你快过来了,想把你喜欢的菜放到面前么。”

江澄低头一看,好吃的都堆在自己鼻尖底下。

他放缓脸色,“你苦衷一直很多。”

两人闷头吃饭,忽然魏无羡问道:“你觉不觉得,我和从前不像一个人了?”

江澄看他一眼,“谁同你说的?”

“我照镜子看到的。”

“废话。”

魏无羡认真道:“说实话。”

江澄道:“丑了,矮了,更讨人嫌了。”

那人喜笑颜开,“那你就是夸我从前好看,高大威猛,讨人喜欢?”

“……”

魏无羡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,委屈又无奈地说了一句:“我好像变怂了。”

有些人事曾经失之交臂,以为今世无缘,谁知又侥幸重逢,当然与无所期盼时不一样。

“也会害怕,怕老,怕丑,怕有气无力……”

怕你余生尚长而我时日太短。

江澄道:“你别说了。”

魏无羡抛下筷子,双手紧紧环着江澄的腰,“但有一样从来没变,只要一想到,就知道我还是我。魏婴也好,莫无羡也好,魏远道也好,你明知道的。”

江澄捏了捏他的手,很快又放开,不说话。

过了一会儿,他开口道:“你生辰那回,我不该给你送靴子。”

魏无羡拥着江澄,声音低且柔和,像掺了水雾:“反正回来找你,也要走好多路。”

 

“阿澄,你什么时候替我再卜一卦。”魏无羡话音一转,语气变得活泼起来。

江澄愤然掰开那双环在腰间的手,“吃饭。”

他偏头露出一点捉弄的笑:“我上次不是卜过了么,今生今世总有个人克着你。”

魏无羡嬉笑问道:“如何是好?”
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他看向江澄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,“我猜是要同他连续双修七七四十九天。”

“胡说八道。”

“你不也总是胡诌?之前卜的那卦又说我子女缘薄。”

江澄横他一眼,慢悠悠道:“你还想同谁生几个?”

魏无羡吃了一记眼刀,连忙摆手摇头:“我也不很喜欢小孩,有金凌一个足矣。”

 

6

那年除夕吃罢汤圆,魏无羡和江澄又来到前院,想着两个人喝喝酒,说说话也好。

两人惊喜发现,那堆原本快要熄灭的残火,不知何时又焕发出新的焰束,细细小小地跃动,虽微弱,尚有光。

魏无羡含笑望向江澄,目光含义不言而喻:江半仙,你怎么看。

入夜渐寒,他们离火堆隔得很远,柔和的光在漆黑中漫散开来,朦胧的温煦穿云破雨,似远犹近。更宽广的情愫仿佛飘摇在浩瀚天际之外,倏忽即逝又意味深长,少年心事当时他们尚未懂得。

江澄从火光处收回视线,对上魏无羡的眼眸。

“无咎。”他轻声说。

Fin.

解释一蛤:

筷子插碗,放手如果能在水里立定,说明亡人在附近;

送鞋子,两人易走散;

吃饭时筷子插碗里是祭先人

*“无咎”理解,同《易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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刀糖只是倾向,从来不是预设和结果。人生苦乐与共,悲喜之间那一块交叠,时常让我觉得动容。没写好,没写透,笔力背锅。但愿某天有所进步。

*朋友说我是鱼五篇——再爱的西皮都无法产出超过五篇,努力打破魔咒!

给 @十二月田 老师看着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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