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一直游到海水变蓝。

【蔺苏】有幸

*CP向

*警告:OOC,老梗(分手再说我爱你


蔺晨在棋盘上摁下一颗白子,唇角笑意深深,今日他确实是高兴。

“我原本是打算先游抚仙湖的,但眼见春色尚好,不如我们再往南边去一点。”

他抬眼看梅长苏:“长苏,我在同你说话。”

梅长苏拈起一子皱眉寻思,“我在想这棋怎么下。”

“错了。”蔺晨合扇轻敲梅长苏手背。

“放的地方不对?”梅长苏回过神。

“你走的是我的子。”

梅长苏定睛一看,一颗白子孤军深入敌营,可不是方才自己亲手放的。

蔺晨打趣他,“看来你心思不在这。”

下定决心的梅长苏如释重负,“蔺晨,我有话同你说。”

“我洗耳恭听。”蔺晨做了一个手势。

“如今战乱初平,民心未定,吏政流弊亟待革除。景琰那边,我实在是放不下心,你能不能……”

蔺晨打断他的话:“你需要多久?半年?两年?五年?”

“还是……你根本不想走?”

“我没有这个意思。”

“我把冰续丹给你之前,你答应过我什么。”

“你这次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后,同我说了什么。”

“当初你到金陵来之前,保证过什么。”

蔺晨说话的语气,平淡得像说今天午膳用了两肉一菜一汤,只是他不笑了。

梅长苏说,我知道,你希望我能彻底抛开这一切。

蔺晨笑,笑里掺着凉。

“你以为我不在乎家国大义,以为琅琊阁不愿涉朝政?我陪你搅了这么些年的浑水,伸出手来都是泥。你有抱负,我不介意奉陪到底。”

他叹气,“我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些,你从来都不明白。”

“虽是知己,仍难知心,不如就这样算了吧。”

“算了?”梅长苏一瞬间觉得难以置信,可见蔺晨已经淡然地端起一盏茶啜饮起来,没有半分难过。

蔺晨的意思,算了就是散了。十来年的情分,说散就散了。热情消逝后,相伴全凭忍耐,大概这些年他苦忍许久,只等最后一根稻草压下骆驼。

梅长苏想,无谓强人所难,于是点头说,也罢。

蔺晨走了。

他那盏茶还若有似无地冒着热气。

梅长苏端详棋局,若不是他方才落错一子,这局应是他赢。

最后他没有赢,蔺晨也没有输。

梅长苏将棋盘往远处使劲一推,拍着桌子大喊一句回来。

等了很久,没有听到那声好嘞。

 

杞水郡大旱,赈灾事了,新相亲赴视察民情,百姓交口称赞,山呼天佑大梁。

新相返京,绕道琅琊阁。

梅长苏给蔺晨写了个帖子递去,小童去了半日,跑下山来说阁主有请。

他与蔺晨,已有五六年未曾见过面。飞流自是同他相处的时日多,偶尔也会自个离开一阵,大概是跑到蔺晨那玩一会,过后又回来,但飞流不肯承认。

梅长苏过得不赖,蔺晨肯定也过得好,大家都是聪明人,没有不好的道理。

蔺晨一袭白衣向窗,窗外梨花如雪纷纷。

梅长苏轻咳一声,俯身施礼,正色道,“蔺少阁主,好久不见。”

蔺晨回身轻笑,“苏相大驾光临,是我有失远迎了。”

梅长苏一怔,从前蔺晨叫他长苏,他则直呼蔺晨其名,何曾生分至此。

他后悔自己开了个坏头,若是肯拉下脸来叫一声蔺晨,也许大家就能自然相处。但刻意未尝不是好事,蔺晨摆了架子,说明他心里仍有气。

蔺晨坐下陪梅长苏用午膳,备了一桌子的菜,都是梅长苏从前爱吃的,如今他的口味也还没有变。

蔺晨才提起筷子,便改口唤他长苏,好似方才那声苏相只是一句玩笑的揶揄。又给他夹鱼肚子上的肉,说这鱼是山溪鱼,肉质最是鲜嫩,佐以姜葱,鲜甜味美。又问他最近身体如何,冬天是不是还怕冷,等会给他把把脉,萧景琰把国事理得怎么样,士族和寒门子弟的脸皮撕破了没有,飞流长高了吗,吉婶做的粉子蛋撒糖是不是依旧不要钱?

蔺晨的态度依旧亲昵,可看梅长苏的眼神就跟梅上的雪一般,坦然的纯净。

梅长苏说,鱼不错,就是汁太少。身体还行,但冬天还得备着火盆,你要不放心,把把脉也可以。景琰是个人才,官场上的破事不提也罢,飞流早就停止发育了。

——你走之后,吉婶就没做过粉子蛋。

蔺晨惊讶,吉婶真是有心人。

因为我们都不爱吃,梅长苏缓缓道来。

嘿!

两人相视大笑,恍惚重回少年时。

窗外原本明媚的天色,渐渐被乌云所吞噬。层云遮天蔽日,暗黑如静夜,水雾凝重湿润,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。

他们在一瞬间里共同度过昼夜交替,犹如余生亦能同生共死。

梅长苏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里抽着疼,这一桌菜的味道不怎么样,吃得他很痛苦。

这雨估计下了就停不了,我今晚能住你这么?梅长苏问。

蔺晨当然说好,大手一挥,让侍者收拾一间最好的客房。

这可是琅琊阁,梅长苏曾在这里化成一摊血肉,又被重新砌成了完人。他在这里拥有过自己的院子,前后载满梅花。

蔺晨待他和从前没什么两样,但的确已经两样了。在蔺晨眼里,如今的梅长苏只是过客,而不是归人。

他已经不再喜欢你了,是那种不会再特意告诉你“我不再喜欢你了”的不喜欢。

梅长苏对自己说。

 

客房里的被褥十分舒适,梅少爷本该觉得满意,可他到底睡不安稳。

披发披衣掌灯起夜,拔腿往外走。

回老院子的路,梅长苏闭着眼睛也能摸索出来。从前他眼睛坏时,扶着墙挪进挪出无数回。腿脚无力时,蔺晨搀着他的手臂,一步一步数着数。

在院子里梅长苏度过了许多好时日,夜雨清茶,吟诗赏花。后来他离开院子去廊州,到金陵,赴北境,回朝堂。蔺晨起先一路追着,道别也特别难过,可后来他就朝相反的路大步流星地走了,挥手还带着笑。

梅长苏想回院子看看,远远地,就看一眼。

当他看到房内透出的亮光时,忍不住一脚就把门踹开进去了——也许门本来便是虚掩着的,他没使多大劲,只是心里窝了火。

“喝一杯?”蔺晨招手让梅长苏过去坐下。

一盏酒,载满烛光的倒影,沉淀下去的是回忆,梅长苏一饮而尽。

酒滑过喉咙是凉的,融进心里是辣的,浮在脸是热的,这是他们唯一需要的言语。

梅长苏去够酒壶,手才伸了一半就被蔺晨扣住了。

“你不能再喝了。”蔺晨指尖滚烫,搭在梅长苏指关节上。

喝多的是你吧。这句话梅长苏没有说,可他自己倒真有些醉了。酒意渐浓,颠倒的世界有清晰的轮廓,天青色的水与云,天沉下去,江流浮上来,那双曾经如此熟悉的眼睛里写满忧伤。

梅长苏往前凑近了一点,他想念海潮的声音,亦怀念随之掀起的风暴。

又或者不是梅长苏自己的举动,因为蔺晨的手正抵着他的背。

梅长苏鼻尖感受到柔软的触碰,冰冷又温热,小心翼翼,伴着凄怆。

眼前一片漆黑,心跳是唯一的指路灯。

潮湿的热气像狡猾的蛇,不清楚会流窜到什么地方。

这个吻最终落在额头,带着甜蜜的疼痛,一个无可奈何的烙印。

“长苏。”那人唇齿间好像含着一根针,说每个字都听到痛楚。

“我也想你。”梅长苏轻拍蔺晨背,似哄小孩。这话说得极含糊,悲喜全说给自己听。

守林人的火把不慎滑落,火舌舔吮败叶,烈焰缠绕枝干,颤抖的花蕾,盛开到极致,又枯萎成一团在风中飘摇。

 

梅长苏在纸上写字,大半个身子俯下来挡着,生怕坐在身侧的蔺晨窥得真章。

写完将信叠起封好,交待随从送下山。

“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我写的什么?”他问蔺晨。

“我为什么要对一件已经知道的事抱有好奇心?”蔺晨对他笑,久违温柔如美梦重温。

梅长苏不信,“那你说说,我写的是什么?”

蔺晨冲他摊开掌心。

“还来这招?”梅长苏气结,提笔便往蔺晨掌上画。

羊毫笔锋细软,痒痒地挠着手心,蔺晨抽手躲开,已经太迟。

一个“欠”字格外瞩目,收尾一捺由于蔺晨闪躲,从掌心蜿蜒至手背,像一道伤疤。

“就当是我打的白条吧。”梅长苏的玩笑里有一点认真。

“你写的是什么?不是告假信就是请辞。无非是对萧景琰交待一番,此次出行你遇见了故人,想要盘桓多几日,可以游山玩水,散心怡情。哦不,这个理由不大妥,或是突然发现身体康健十分要紧,想要隐逸山林,延年益寿。不管怎么说,只要金陵那边出了什么状况,这些话都是一纸空文,你还是会走,毫不犹豫的。”

像你从前每一次一样。

梅长苏敛了笑容,蔺晨的揣测,过程尽是一派胡言,但只要结论是对的,他便无法反驳。

每一回都是这样。

“这次你来见我,大概是临时起意。故地重游,昔人再遇,你想起从前同我的情分,想起那些落霞飞雪的好日子,于是又满心欢喜决定像看奏折一般在我的名号旁边批个好字。”

有了期待,自然就会有失望。往后哪怕再没有欢喜,我也不想再失望了。

“周瑜打黄盖,原本你就不欠我什么。”蔺晨神色认真,指尖搓开掌心墨迹,欠字化得一塌糊涂。

梅长苏想去捉蔺晨的手,却怕自己的手太凉。

“我明白你恼我什么。”

那时说过的话,在兴头的都是真的,过后也不后悔。心意是诚恳的,可实在没办法做到也是真的。

“可我真的特别想去抚仙湖,小灵峡,凤栖沟,或者哪里都好。”

“马上就走,就现在,好不好?”梅长苏问蔺晨,诚心实意。

欢愉何须问究竟。

蔺晨似笑非笑瞅他,像是很快会有回答。

到那时,梅长苏得用一生的耐心去听。

 

对于他们来说,说一生是可笑而荒唐的。

不过,说一生,的确是存了一生的心意了。


Fin.

*言而无信,然而,有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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