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*还是把旧梗写了吧
*单相思 
1
蔺晨让人来说想听宫羽弹琴，宫羽抱琴来到前厅，不料梅长苏也在。
见了蔺晨唇角的笑，她低下头去，心知这并非意外。
手指勾在琴弦，缠绕在心间尖上的那缕思绪随之一颤。心弦谱开心曲，她不敢抬头，怕梅长苏在看她，也怕他不在看她。
一曲终了，蔺晨笑吟吟问那人觉得如何。
梅长苏悠悠搁了茶盏，轻轻说了句好。
那个好字就跟颗珠子似的，骨碌碌从座上滚落下来，弹起又落下，最后停在宫羽脚边，一下子就没了声息。
她颔首微微一笑。
把这粒嵌了个好字的珠子捡起来，徒手打磨后镶成链子，放在首饰匣的最底层。贴身戴着倒轻得有些可笑了，也不过是存一份念想。
梅长苏所说的好，大概说这琴的音色好，她弹琴的技艺好，屋外的天气好。
不是说他觉得宫羽这个人很好。
2
夜半时雪停了，宫羽推门向外看。庭前月淡如雪，疏星映清寒。
梅长苏独自站在廊下，似在思索。
他踩着自己的影子，身形萧索，衣衫单薄。
但宫羽手上没有梅长苏常穿的那件披风。
一厢情愿的意义，无非是在某个月色沉醉的良夜，他在看雪上落梅花，而她在看他。
3
宫羽知道梅长苏上元节会到妙音坊来，忙前忙后备茶具沏茶暖手炉。
十三先生劝她别白忙活，宗主不是来看你的。
她说，我知道。
梅长苏等人走后她亲自收拾余下的杯盘狼藉，起先不过俯下身，后来便干脆跪坐下来。
手指抚过那只青玉色的茶碗，她想起梅长苏今夜进屋来时沾染的那一身寒气，他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像是从久违温煦中偷来的快慰。
十三先生在背后说，这些都不是你该干的事。
宫羽说，我知道呀。
她在灯下眯眼熬了通宵给他缝制一只助眠香囊，没期盼过自己能成为谁的梦里人。
茶水尚热，手炉残留余温，炭火燃烧暖意，外头的天仍是极寒冷。
4
宫羽当然见过霓凰，好几回了。艳若明霞的姑娘，只消见上一面凭谁也得往心里去。
不是没有暗自对比过，霓凰生得好看，她也是美人。霓凰会武功，她也会。
在苏宅养伤时，她向梅长苏请缨用自己来换夏冬，梅长苏不置可否却先将问询目光投向身侧的意中人。
宫羽方知从前旁人劝她的话皆是一派胡言，无关青梅竹马，无关家国胸襟，无关舍得不舍得。
无甚高低好坏可较量，因为从来就不存在什么选择。
5
偶尔有些公子哥儿醉酒后红着一双眼睛同宫羽说喜欢她。
她仰首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，笑着问对方中意她什么呀。
那些人便大着舌头说，爱她说话俏皮，爱她性子利落，之类等等。
听起来像是个陌生的自己。
在廊州的某个午后梅长苏在写字，宫羽在一旁奉茶。他让她下去歇着，不必她来做这些事。
在快要收拾停当时梅长苏突然同她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，大概是想打破漫长得令人尴尬的静默。
她竟说不出恰当的话来接，于是死寂仍旧蔓延。
宫羽在梅长苏跟前，总是低眉顺眼，温声细语，言不由衷地捧着一颗心，怕做少怕说多。
她并非有意做出这番梅长苏欠了她半世的模样，只是心底雀跃又惶恐，每每话到唇边，意在言外，吞吞吐吐终至哑口无言。
想来他从未懂她，她也并不懂他。
起先不过是见对方有些可怜。再往后她将怜惜掺了点崇拜换作另一个听起来让她显得卑微的词儿，而他彻底端出铁石心肠为了诠释更得体的温柔。
这份温柔宽广又疏空，载不动一丝一毫无望的希望。
6
寒风遍扫一地枯草，宫羽匆匆奔入梅长苏营帐。她摘下首铠，手背胡乱拭了一把脸上的残血。
蔺晨背对着她，正在案前收拾梅长苏留下来的物事。
见宫羽来了，他从一叠纸文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她，示意由她来送。
她的眼神落在信封外题着的那六个字上，再没移开过。
蔺晨叮嘱了两句，别见它挺轻，沉得很，你千万当心。
宫羽浅浅一笑，接了过来，听似轻松地接了句，好着呢。
她理应是无所谓的，大好华年，尘外之仙，铮铮之音动风雷。生死全在度外，谈不上失去因为从未拥有。
转身离开时，她瞥见书卷最上端散乱铺开一张纸，上边不着一字，只是染了个墨团。
宫羽恍惚间想，或许这是梅长苏写给她的，未完的信。
怎么可能呢。
她遇见他时，是一卷无字书。梅长苏不过无意之间提笔往上写了几行诗，她的一生就此被改写。
早在相遇之前，他已拥有自己的故事。
7
一身素衣的女子朝远处的身影盈盈下拜，她唤了他一辈子宗主，再没多余的话。
她偶尔也会感激自己的父亲有个好名号，于是前半辈子的悲喜血泪，也好说是全都为了相思。
风月从来无关早或迟。
Fin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