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*现代，羡澄西皮向，新闻工作者设定

>>>（三二）

魏无羡第二天便提交了辞职申请。刘总挽留他，说无羡啊，许多人都说要到体制外闯一闯，那是不知道外边的江湖险恶，风大雨大，编制的笼子多少人想钻进来躲一躲呢，你看新闻中心的苏涉……

“所以老刘听新闻中心老郑讲起苏涉辞职的事时，脸都冷得发绿了。”魏无羡学着刘总的神态，同江澄绘声绘色地说。

他那模样着实有趣，江澄忍不住笑了一下，可他又很快敛了笑意，问道：“那你现在打算怎样？”

这一周来，魏无羡天天去办公室堵刘总签字，逼得刘总一见他便说我还有个会开我的膀胱容量不足，最后干脆发展到让秘书紧盯魏无羡动静，一见他从走廊前边来，立马开溜。

“老刘不肯放人，流程没法往下走，一时半会儿手续办不完，我能怎么办，先请几天年假呗，把过去十年没休的一次补完。”

魏无羡胡乱收拾着箱子，嘴里满不在乎地应着。

“又要去哪？”

“去Q市，温情介绍我认识人物周刊的前主编，想一块儿谈谈理念，招兵买马，总要启动。”魏无羡露出一个笑。

“大半个月就能回来，你千万别太想我。”

江澄驳道：“还要脸不要了？”

魏无羡将腮帮鼓起。多大人了，还像小孩儿一般作这种怪模样。江澄抬手掐了他一把，原想使狠劲，可是动作由心及手，力气不知怎地就被消耗了。

 

再长的离别当然有过。诸如之前各自的挂职与进修，乃至江澄上大学而魏无羡还在苦熬高三那会儿，这样的时候太多。

可见着魏无羡蹿进蹿出一样一样地收捡生活用品，江澄忽尔便想起了更小时候的一段记忆。

当时放暑假，他们照例被送到G市听蓝启仁讲国学，那一年金子轩也在。金家阔气，养小孩儿骄纵，金子轩又是金光善发妻所生，自小眼睛镶在头顶，被魏无羡他们戏称是孔雀不无道理。

金家与江家自小订了娃娃亲，现代社会父母戏言作不得数，可骄傲如金子轩，年纪尚小已知难堪，大概是同旁人埋怨了几句——当时他还不曾与江厌离有过什么真正的接触。

魏无羡哪里能忍，两人大打出手，蓝家满地狼藉。蓝启仁国学入心入脑，最是重礼讲规矩，罚抄魏无羡十本曲选也难消气，江枫眠刚好到G市谈生意，于是顺路将魏无羡领回，让蓝老头儿眼不见为净。

临行前一晚，江澄坐在床上，见魏无羡手忙脚乱收行李。

他们同睡，东西都胡乱混在一处放着，魏无羡逐样将自己的物品捡走，房间便是江澄一个人的了。

“嗳，阿澄，同我一块儿回家去吧，我走了，你一个人在这儿多无聊呀。也就能和聂老二说上几句，你能同蓝湛玩得来？”魏无羡央求道。

江澄双手藏在被子底下，一根一根地绞着手指，面上的神色却什么也瞧不出来。

他抖了抖被子，坐直腰杆，说：“爸让我好好在蓝伯父这儿听学写功课，你丢了咱家的脸面，我可是要争口气。”

“好吧。”魏无羡叹了口气，“我走了你就能一个人睡大床了，也好。”

他们小时常年在一块，上学假期，从来没有分开过。魏无羡走后第一晚，江澄破天荒没有睡着，一个人从大床这头滚到那头。

那年夏天格外漫长。江澄还太小，不明白这便是舍不得。

 

“你别把我手机充电器拿走了。”江澄决定放弃观看魏无羡表演收行李节目。

魏无羡埋头狂收。

“我都让你别收我的衣服，你还叠。”江澄从魏无羡手里抢下一件衬衣。

魏无羡抬头，笑容灿烂。“你的就是我的。”

那些年的时光都叠在一起，江澄拉开衣柜，劈头向魏无羡丢去一件外套，“Q市风可大得很，冻死活该。”

 

趁着魏无羡离开几日的清净，江澄终于一鼓作气将《全城热线》收视率下降综合分析写完。周总给他提了些建议，他又熬夜重修了几稿，一番心血，捏在手里也不过薄薄几页A4纸。

刘总见到江澄，下意识以为他要来求自己签字同意魏无羡的辞职申请，当即起身抬手看表，嘴里哎呀一声叫唤，“江监制对不住了，前些日子新台长刚上任，会多，这不我这要……”

他的视线落在江澄手里的报告上，脸色一变，缓缓坐下，黯然问道：“你也是来交辞职申请的么？”

新台长初到，三把火烧得正旺，调兵遣将，兵荒马乱。近年来电视台营收越发低迷，经费削减，节目因循守旧，收视率一澜死水，像是一架已然快要作古却勉力凭惯性向前滚动的腐朽机器。江澄知道，记者们接二连三离职，频道在职人数锐减，就连他的节目组里也走了好几个骨干。

“魏无羡要走，温宁要走，阿强西西他们都说走，如今你也要走了吗？”刘总揉了揉太阳穴。

“我知道你们的日子很艰难，上个月奖金才发了八成？”

江澄点点头。

同事们的讨论言犹在耳，情怀哪能当饭吃，老婆要生二胎，房贷得还，十年前已经可以拿到万把块工资，如今还是这儿点数不说，还逐年往下压，怎么过日子？不如到私企去做宣传总监，几十万年薪，孩子还能念得起私立小学。

“那钱也是上头同银行借的，本来只能发出五成。”

“经营坏得很，所以我总是和你们讲，创收创收。我知道你们背后说我不懂节目，一天到晚只顾把记者推出去赚钱，乱签广告。可是没有钱，光靠那点儿项目经费，又要买剧，动辄几千万的数目，还能做什么好节目？”

这是头一回，刘总在下属面前讲话放弃了官腔，显露出了几分无奈。

江澄捏紧了手中的报告。

“江澄……记得你和魏无羡刚来的时候，我只是个办公室的小主管，你俩走起路来，风风火火的。”

“那时台里多红火，谁说起电视台记者这份工作，都羡慕得不得了，黄金时代，一晃眼就过了。”

刘总轻轻拍了拍眼前的桌子，“拿来吧，我给你签字，希望你们都能找个好地方。”

江澄递出报告，说：“这不是我的辞职申请。”

刘总抬眼，神情诧异。

“这是我写的《全城热线》收视率综合分析。”

刘总接过报告，匆匆翻阅了几页，复又合上，抬起头。

他半晌只同江澄说了一句：“我们很快要搬新办公楼了。”

 

当晚回家，江澄同魏无羡语音。

问起魏无羡那边的进展，那人嗷嗷直叫，千头万绪，样样要钱，万事开头难，开了头往后一样难。

江澄说：“你有没有和爸商量过？能不能整合些他公司的资源？”

魏无羡沉默一会儿，说：“江……爸这么多年的心血，我可不想瞎胡闹。”

江澄顿了顿，说道：“他之前说过，会让我们做自己的选择。”

“况且……你最清楚他。”

“啥意思？”

江澄说：“他老挂在嘴边的那句话，明知不可而为之，你比我懂。”

魏无羡笑了，说：“行，我会同爸聊聊的，也听听过来人的建议。”

在挂断语音之前，魏无羡忽然冒出一句：“难道你不懂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江澄问。

“明知不可而为之，阿澄你不也很明白吗？”魏无羡说。

tbc.

>>>（三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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絮絮叨叨！如果大家无法忍受的话可隔空用锅盖敲我。

听学离别重逢那段，有空再捏个原著向的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