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一直游到海水变蓝。

【蔺苏】夕拾

*是糖。


1.情启

梅长苏闲来无事翻开某卷经世治国之书,手指摸着摸着突然发现两页之间有点不对劲,指尖轻扫,跌出一张细长的纸条。

定睛细看,上书:今夕何夕兮,搴舟中流。

噌一声,血气轰隆隆涌上来,一股脑灌进他心跳漏跳那一拍的空洞里。

什么感觉?好似手指沾了水点在意中人的纸窗上,手腕颤抖,一个小洞应声而破。意中人在里头做什么,沐浴更衣还是高卧加餐,全然不顾去看,只知道这一刻窗户纸捅破,恨不得下一瞬过完一生。

几个时辰后,蔺晨来到书斋胡乱地东翻西翻,嘴里念叨着:长苏啊你见着我的密文没?

梅长苏惊得舌头打结:什什什什什什么密文?

蔺晨白他一眼,都说了是密文,又怎么能同你说。

后来蔺晨将房内房外掘地三尺翻了个底朝天,铩羽而归。

那天晚上睡前,他美滋滋地翻开床头搁着的那卷话本,打算看个三四五六页就见周公。

见着一个条子,梅长苏的笔迹,俩字——“已知”。

蔺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

2.自画

心血来潮,蔺晨问梅长苏还记不记得自己叫林殊时长什么样子。

梅长苏迟疑半天吞吐出了个开头:大概是……

蔺晨接过话来,金陵城中最耀眼的少年?这话我听得多了,不若眼见为实。他将手里沾了墨的笔往梅长苏手上塞:来来来,你给我画一个。

梅长苏手一抖,差点没握住笔杆。绘画于他而言,八窍略通七窍,两人相较画工,自是蔺晨更好些。

眼见蔺晨目光殷切,梅长苏只得勉力而为之。

先画眼睛,起笔颤抖,运笔洒脱,收笔自如。再画余下五官,勾勒面庞,添上几缕额发。从前有没有刘海,他是记不清了,姑且算有吧,显脸小。

从前是胖是瘦,眉眼上挑或下垂,颧骨是低是高,说实话,梅长苏真有些记不着了。用手去摸,还能勉强有些骨头的残留触感。而皮相到底如何,他无法向记忆追究心中困惑。

或许林殊既可以是这样,又可以是那样,千变万化,都是可望不可即的模样。

既然如此,自然是往俊里画。剑眉星目,山根挺拔,唇角微勾,潇洒中带着自信,倜傥里沾染风流,俊俏至心碎,性感到醉人。

唔。蔺晨凑过头看来梅长苏画成的大作。

你把画举起来,举到跟你脸齐平,我站远了看看。蔺晨一边说,一边向后退。

他用手摸着下巴,细细端详,露出欣慰的微笑。

妙,妙哉,妙绝,妙不可言,妙处更与何人说。蔺晨连声称赞,赞不绝口。

梅长苏着实有些羞涩起来,他自小老天爷赏饭吃,生得一副好皮相,饶是如此,也实在经不起蔺晨这般直露的赞誉。

他露出举重若轻的微笑,轻声且谦逊道:谢……谢谢?

蔺晨合掌一击:你是该谢谢我,把你捏成现今这般模样,你该夸我妙手回春,奉我为再生父母。

梅长苏气结,当下说不出话来。卷起那张画灰溜溜回房去,把画远远抛在一边。

他躺在枕头上反省自己,气自己忘却旧日模样,气自己画工感人表现不出从前的少年气魄,气自己走得太远忘记为什么出发——不,事实上这一点他永远不会忘记。

一气之下,跳下床把画翻出来,点了灯再细看。

简直不知道画上的浪荡子是谁。

快要睡着时,梅长苏突然闪过一个念头。

画上的那个公子哥儿,眉目倒有些像蔺晨。

不知哪里来的精怪,钻入画里倒成了仙。日里夜里,趁人不备,偷心又勾魂。

 

3.久病    

吃多了辣小鱼干,蔺晨有点上火,嗓子像蚂蚁密密爬一般疼痒不可耐,开始咳嗽起来。

偷偷鼓捣药来自愈的时候,不慎马失前蹄,被晏大夫抓个正着。

老头子虎着脸问他,你是猫吗?蔺晨看着晏大夫胡子一抖一抖的模样,想笑不敢笑。谁更像猫呀,这句话他不说。

喝了药,吃了糖,漱了口,才好钻回书斋里去。

蔺晨知道乍暖还寒的天气里梅长苏的身体最是反复,哪敢在他跟前咳嗽。要知道咳嗽像掉进人群里的坏情绪,只须响一声,便能感染一片。

推门而入,梅长苏和蔺晨相互问安,各执一卷,彼此无言。

静谧盈盈抚地,一波一波荡漾开来,日光如水滴挂在窗壁,安宁融在茶里。

世上有三件事无法掩饰,贫穷、秃头和咳嗽。

琅琊少阁主富甲一方,秀发浓密,如今捶着胸口忍咳嗽忍到内伤。痒意自天灵盖冲出,嗓子里像有戏班上演哪吒闹海。他颤着手指去够茶碗,狡猾的咳嗽龙将爪子搭在他牙关,成败在此一举。

突然听得梅长苏问道:蔺晨,你是不是内急?

咳咳咳咳,蔺晨实在忍无可忍,掩过面去,一连咳了好几声。

梅长苏楞住了,憋出一句:你生病……咳咳咳……啦?

两人此起彼伏地弯腰咳嗽,像是对拜。

好不容易有个人喘过气来,另一人正渐入佳境,于是忍不住又伏下身去。

不,咳咳咳,行了。梅长苏脸色青白,缓步起身往外走。

过了好一会儿,梅长苏又回来了,手里还端着一碗黑色的不明物。

已经缓过劲来的蔺晨抬眼一瞧,问道:药?我和你谁是大夫?

梅长苏搁下碗,摇头轻声说:不是药。

他将勺子往不明物上随手一放,膏体被压得轻轻一晃,稳稳托住了勺子。

我还放了点桂花蜜,梅长苏扭头同蔺晨说,你尝尝看?

蔺晨将信将疑地接过了碗,迟疑道:你还会做这玩意?

梅长苏道,前几天就见你有些不对劲,料想应无大碍,就当是饭后甜点罢。

蔺晨舀起一勺,桂花清香入口,回味甘凉。

苦么?梅长苏问。

蔺晨缓缓摇头:不觉得。从不觉得。

梅长苏定定地看着他,声音带了一点怅然:蔺晨,你和我不一样,你会……

你也会好。蔺晨出言截住梅公子伤春悲秋的话头。

此时蔺晨恍然想起,世人都说掩饰不了的事情还有一桩。

心意昭昭明月可鉴,哪里需要躲躲藏藏。

 

4.余欢

梅长苏昏迷的那几天,蔺晨和飞流在苏宅闹得鸡飞狗跳,精疲力竭。

第五天清早,晏大夫来告诉蔺晨,梅长苏醒了。

蔺晨袖子一甩:醒了?醒了好啊。

晏大夫神色凝重,又说,梅长苏的精神很好,前所未有的好。

蔺晨笑了:精神好,那很……

他拧起眉头,不说话了。

蔺晨去瞧梅长苏的时候,梅长苏正歪在枕上,抬起眼睛往窗外看。

看什么呐?蔺晨端出笑脸,施施然落坐床边。

顺着梅长苏的视线,蔺晨看见飘雨自屋檐滴滴下坠,四方墙间开的天域,枝蔓勾出一朵暗粉的花。

雨好看,蔺晨听见梅长苏这样说。

蔺晨去握梅长苏的手,俯下身去,正色道:我更好看。

梅长苏点点头,虚弱地露出一个笑。

蔺晨。他又问:你觉得人有没有下辈子?

想了好一会,蔺晨才开口答他: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……你可能是瓦顶上的一只猫,我是天上飞的一只鸟,你会用爪子揪我的尾巴,我会在你的头上拉屎,我们谁也不会认识谁。

房间里极安静,始终没等着梅长苏回话,蔺晨低头一看,梅长苏已经合上了眼睛。

他连忙伸手去摸梅长苏的脉。脉象平和,呼吸平稳。

原来梅长苏只是睡着了而已,他的脸上隐隐还能见着几丝血气。

蔺晨给梅长苏掖好被子,看着他的睡颜,自顾自地说起话来:你再养几天就会好起来,然后我们就去抚仙湖,品仙露茶,吃素斋,看佛光,看猴子,吃辣花生。在路上,我会给你读我最喜欢的话本子,你会说这都是一派胡言,也许我们就此大吵一架,接着我们会和好,然后我们便到最近的小酒馆去,你会撺掇我去说书换铜板,我会说怎敢抢你饭碗……

总之春风吹又生,周而复始,九九归一,一生二生三生万物。

毕竟这辈子还没过完呢。

Fin

*第一段的原梗在此

*估计是真写不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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