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一直游到海水变蓝。

【云梦双杰】清风如可托

*魔道祖师:江澄x魏无羡

*还是不知道什么向


“魏无羡,你好了没,别跟个姑娘似的。”江澄抡起拳头将房门敲得梆梆响,他皱眉抬眸往屋外看去,才发现今儿实在不是个适合射风筝的好天。

枝叶摇摇晃晃,沙沙有声,倒是有风。只是天色阴沉,日照隔在灰暗以外,光芒无精打采。

“魏婴。”江澄抬手又叩了两下,“快点,要落雨了。”

“来了来了,你别催啊。”魏无羡砰一声将门打开,露出一张笑脸。

百无聊赖的江澄原本是将半个身子倚靠在门上,魏无羡突然来这一下,他没控好步子,几乎一头往魏无羡怀里栽去。

魏无羡手臂迅速往前一送,稳稳扶住江澄,笑吟吟道:“你心急差点就吃了热豆腐。”

江澄咬牙,正要回敬一二,忽尔眼神一转,道:“你的风筝呢?弓箭呢?”

魏无羡道:“今天我不射风筝了,只同你去逛逛。”

江澄盯着魏无羡的左手腕看,“你手怎么了?”

魏无羡大大方方地理了理缠着手腕上的白绢,道:“无事,被瓦片划了几道。”

江澄不再问下去,心知魏无羡会继续诌出些怎样的胡话来。

“该。”他应了一句,背好弓箭,往前走了一两步。

“江澄你等等我嘛。”还没走出第三步,魏无羡已经从身后追上,手掌温热的触感隔着衣料落在江澄肩头。

 

江澄和魏无羡坐着小船出了莲花坞,他们一向喜欢到附近的一处溪谷玩耍,山瀑旁有一块平整的地,春天时开满繁花,偶尔他们也在那里跑马。

魏无羡今天不射风筝了,江澄亦有些兴致缺缺,他原本是想再同魏无羡比试比试的。

不射风筝了,玩什么呢?

魏无羡屡屡给出些令江澄了无生趣的建议,诸如吟诗作对,吟风弄月,月下西厢,他手一挥调子便扬起来:“本少爷便捡一段风流韵事说与你听,话说那李家小姐,见到我从她家楼下咬着半个苹果经过,当真是……”

“住嘴吧。”江澄黑着脸将自己的风筝往魏无羡手里一塞,“举高点,我往前边跑。”

他闷头跑出一段路,回头向魏无羡比了个手势,那边手一放,风筝便飘飘悠悠上了天。

江澄牵着线,步子有些懒散,左左右右随着风筝飘忽的方向跑走几步。

一只淡青色的风筝,蜻蜓形状,平平无奇,江厌离亲手为他扎的。

眼见风筝越飞越高,山丘远在其下,江澄的一颗心仿佛也系在了纸鸢上,好似自己也一道翱翔天际,有说不尽的自由快意,不由唇边现出一抹笑容。

他的目光随着风筝忽高忽低,耳边安静得有些不习惯。

江澄回眸看向魏无羡,那人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瞧。

“做什么,你魔怔了?”江澄哂道。

魏无羡往前迈了一步,两人贴得极近,魏无羡抬起手来,像是要揪江澄的领子,又像是要去抚江澄的脸。

“江晚吟你老实交代……”魏无羡道,他的笑颜极生动。

“交代什么?”江澄一头雾水。

“你的笑里是不是藏酒了?”

江澄的心剧烈一晃,余震缓慢荡漾开来,手一抖,引线就此松开。

魏无羡这话的意思,江澄半明不白。魏婴一贯是爱招猫逗狗,卖弄风骚的性子。满天下招惹一大片,现在还敢捉弄到自己身上来了么。

“夸你呢,没想到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。”魏无羡收回了手,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尖。

江澄见着魏无羡耳朵尖悄然浮起的那一点红,难言心中滋味,大概是新奇的,陌生的,他所从未经历过的,又极易平复下去的。

他简直有些想要笑出声了,嘴里却说:“怎么好端端地说起实话来了,难得狗嘴也吐象牙。”

这句话刚说出口,魏无羡的手便抓着江澄的手臂一路下滑,整个人快要打抖,跌坐在地上。“别别别,别说那个字,我腿软。”

江澄抬头四处看了看,伸手要拉他起来:“这儿又没有——”

魏无羡连忙抬起双手捂着耳朵,瞪着眼睛看江澄,一脸“我不听”的表情。

江澄道:“别怕,澄哥哥护着你。”

魏无羡一下子就不服气了,小心翼翼放了一只捂耳朵的手下来,拼命乱挥:“我年纪比你大。”

江澄伸手往魏无羡头顶上方虚虚一挥:“我现在比你高。”

魏无羡正要跳起来去骑江澄的脑袋,江澄突然转过身去,仰头急切张望,像在找寻着什么。

那只风筝已经飘得很远了,远在江澄能射下来的能力之外。

他失望垂眸,勉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:“算了。”

魏无羡见状一跃而起,抓过江澄的弓箭,拉弓搭弦,略微凝神,箭发如飞电。

一箭正中,风筝摇摇晃晃开始下落。

“嘶。”魏无羡吃痛轻呼一声,手腕一颤,殷红透过白绢隐隐渗出,那张弓吧嗒一声掉在地上。

江澄眉头一皱,脸色顿时冷下来,一股无名气涌上,说不好是在艳羡魏无羡做成了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,还是在埋怨魏无羡的逞强。

“我自己的风筝,轮不到你来射。”江澄这话硬邦邦的,比方才魏无羡射出的那一箭还要快,还要急。

少年们可以共享一碗汤,一张床,一个家,却平分不了一份男人的尊严与荣耀。

说不上不愿,而是不能。他是未来的家主,总不能一辈子要人看顾。

魏无羡赔着笑脸,摇着他的手:“我去给你捡回来,还不行么。”

他笑嘻嘻地讨好道:“你就是要天上的太阳,我也给你射下来。”

江澄嗤地笑了一声,脸色和缓些许,嗔道:“你是后羿么,又吹牛。”

 

没来得及等他们将太阳射下,那团骄纵暴戾的烈日已经向大地沉沉侵蚀下来,乌黑的光芒如刀锋剑芒,凌迟着每一寸贫瘠的土地,鲜血与尸骸是唯一的滋养。

在这场无望的反抗中,江澄与魏无羡近乎失去除了彼此以外的所有。

追逐风筝的少年,一夜成人。

他们相拥着流过许许多多的眼泪,一度失散,又再次重逢。失而复得的喜悦被报仇雪恨的情绪狠狠压下,他们并肩一道将残暴的红日拆解得支零破碎,血泥扬起,最终都成了粉尘。三毒出鞘,陈情笛音流转,厉鬼层层黑影如夜雨,紫电的星芒闪出一道光路。

江澄和魏无羡曾经以为,那道光路仍然可以为他们指引出通往家的方向。

一盏清酒,一缕哀思,一个面目全非的莲花坞,同享一段来路却已无前程的两个人。

他们对视的眼神多了千万分难以言说,阴差阳错的苦痛无法弥补。

江澄没有追问魏无羡为什么不再佩剑,只是在每一回围猎前,上前替魏无羡整整衣领,目光落在他腰间陈情上转瞬又移开,叮嘱道:“差不多差不多就行了。”

他们为彼此付出的,比他们各自知道的要更多。

心甘情愿,从来算不上牺牲。


重振云梦江氏耗去了江澄所有的心力,东奔西跑,苦心经营,未有一刻敢松懈。自小他便算勤勉用功,因此咬牙忍来,也不觉得苦。

但如此作息不稳,心力交瘁,再强壮的人,也会有倒下的时候。

一连几日,江澄起着低烧。

饶是如此,他也不过是随意服了些药,在天快亮的时候眯一眯眼。

高烧不过是出一身汗便能过去了的,而低烧要更加熬人。迷糊里尚有几分清醒,想要发力手脚却不自觉发软,尤其是江澄还要强打精神处理莲花坞大小事务,于是这病一直不见好。

夜里他和衣躺在榻上,想着小睡一会,第二日还约了几位家主来谈事,耽误不得。

睡梦之间,忽尔听得窗户一开一合,漆黑中仿佛有个身影慢慢摸索而来。

最后竟爬上了他的床,悄无声息地躺在他身后。

江澄双眼一睁,彻底清醒过来,夜光中紫电光芒闪烁,他捏紧了拳头又松开。

良久后他叹了一口气:“魏无羡,你来做什么。”

他背对着他,没有转过脸去。

“你这样来,就不怕别人见着么?”江澄烧得昏沉,随口说了两句,想起魏无羡要是想偷偷去什么地方,绝不会留下一根头发丝让别人捡了去,于是又不说了。

魏无羡从江澄背后伸出手来,轻轻环着他,下巴搁在江澄肩头,像小时候一样。

热气软软扑在江澄耳后,江澄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多烧了几分。

那只环着江澄的手松开了,小心翼翼向上移去,搭在他滚烫的额头上。

“你生病了,怎么都不找个人告诉我。”魏无羡轻轻开口道,像是在怪他,又像是在自责。

江澄只觉身上心里一阵冷热,含糊道:“小事罢了,何况你一向不请自来。”

魏无羡道:“他们同我说的。”

“他们?”江澄略一细想,便知魏无羡指的不是活人。睡意和病气一道袭来,他无力多管,随口应了一句:“嗯。”

身后的人往他身上又贴近了些。“吵醒你了?”

江澄道:“没有。”

“我做了个梦。”他像是咬着舌头说话,极含糊,好似下一瞬便要坠入另一个梦里去。

魏无羡问他:“梦见什么了?”

“梦见……梦见你给我射了一只风筝。”

江澄胡乱应着。脆弱时刻,口不应心的少年终于隐去了如针尖般的利芒。

那只搭在他额头的手缓缓下移,抚过他的眉和眼。

“没事,都有我呢。”

所有的恩,所有的仇,由我来还,由我来报。这不是设宴请酒,生死攸关,容不得同你商量。

江澄已经睡着了,不知道魏无羡最后同他说了什么话,也不知道魏无羡是几时走的。

甚至不知道魏无羡是否来过。

这一夜长短如梦。大概他彻底是烧糊涂了。

 

莲花坞小院里,一个小丫头和一位老婆子对坐着剥莲子挑莲心。

小丫头剥得手软,嘴里闲得发慌,便同老婆子闲谈:“我听说宗主前晚又发脾气啦?”

“可不是?”老婆子将手边的篮子一推:“我听阿四说,宗主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找到一个小盒子,据说收了不少他小时候的东西。”

“莲花坞原先的东西都被烧得差不多啦,没想到还剩了点,宗主起先看到可欢喜了。”

小丫头疑惑道:“莫非他是高兴得发疯了?”

老婆子摆摆手,压低声音道:“谁知被他找着了一张画。”

“画?这有什么稀奇的。”

老婆子啊呀一声,左右顾盼后才敢说话:“他们说,这是‘那个人’留下来的画。”

小丫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:“谁啊?”

老婆子脸色悚然一变,用气声答她:“就是‘那个人’……”

这个人的名号犹如一句禁忌咒语,像是谁敢在光天化日大声念叨,便会瞬间被厉鬼索去性命。

小丫头急切追问道:“你倒是说说看画的是什么啊?”

老婆子撇撇嘴:“谁知道呢,宗主看完之后气得把满屋东西都砸了个一干二净,像凤翔李氏送的瓷器啦,承阳赵氏送的灯架啦,第二天才让人一簸箕一簸箕地铲了去。啧啧,可惜这么多好东西。”

小丫头怯怯道:“宗主发这样大的火,该不会要找我们撒气吧。”

老婆子熟练地挑去一根莲心:“哪能呢?今儿一早他便跟个没事人似的去接待金家来的人了。还嘱人去置备了四百多张缚仙网,说是金家那位小公子要用……”

 

作画之人画技十分一般,落笔潦草零乱,像是最拙劣不堪的小人画。

山水如淡墨,成为逝去年月中微不足道的布景。两位紫衣少年,一人背对,另一人徒余侧影,眉眼间可见三两分孤傲,唇边挂着一抹舒朗的笑意,手中拉扯着引线,风筝高高飞扬在山水间。

未有落款,只是认认真真写了几个字:赠晚吟,愿……

画卷残损,后文不复可知。无论是烧了还是撕了,再也找不着了。

言不由衷的心意,虚妄的愿望,本以为定当如此的承诺,缺席的陪伴与一份来不及送出的生辰贺礼。

那天江澄躺在草丛里等魏无羡替他捡风筝回来,太阳拂开阴云,热辣辣的光线直射他的双眸,他不自觉合上双眼。快要睡着的时候,感觉有人扯了几片草叶子去遮他的脸。草叶痒痒地扎着他的眼睑,他闭着眼睛,冲声响来处伸出手,自然地接过那只风筝。嘴上埋怨道:“你上哪野去了,等你这样久,还不见回来。”

他们一同拥有过的比日光要更明亮,更清澈,却更遥远。能把握住的,最后都是冷却的温柔。

江澄盯了这幅画许久,直到烛火熄灭而后稀薄日光亮起。

身死魂灭十三年,他从未梦见过那个人。

Fin.

*>>>BGM:追风筝的孩子

很多东西毕竟控制不了,失散于繁嚣,都多得一个你当日跟我笑。

*题目出自:清风如可托,终共白云飞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*谁能回答我,为什么云梦双杰这么好吃?别无所长,速撸一份不怎么好吃的粮,献给每一位爸爸。

*关于tag,等出现明显倾向性的时候会只保留一个。

评论(35)
热度(1127)
  1. 共3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舞雩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