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一直游到海水变蓝。

【玉露】思凡

*香蜜 润玉x邝露


>>>人间无数

邝露生大殿下时很是吃了一些苦,但到底是过去了。

医官同她贺喜,娘娘,是位小殿下。

大概在她们看来,得了殿下比公主更为可喜,地位,荣宠,往后的日子于天妃都要更好过。

此前邝露问过润玉,是期盼殿下或是公主更多。

若是公主,眉眼一定更肖陛下。她说。

润玉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,只道,孩儿身体康健,少吃些不该受的苦已很好。

邝露明白他的意思,不是每位天家之子都能一世顺遂,拥有幸福从来是件奢侈的事。


润玉掀了帘子进来时,她正乏乏地靠在枕上。

他走近,将她轻轻一抱,说,辛苦。

辛苦,多谢,有劳,就像是她拼死立下一功,他领受后给予的礼貌回应。

邝露扯起唇角道,陛下言重了。

气氛平静得甚至有些显得疏离。

这时润玉才转过身去看他的第一个孩子,能布星又能索命的手,竟不知该如何去抱一个婴儿。

他的神色慌张又欢喜,过去数万年间,邝露从未见他流露过这样的神情。小心翼翼,不知如何是好,欣喜欲狂,又要不动声色。

润玉坐在邝露床头,笨拙地逗弄着孩子,同她说,他还太小了,看不出像谁。

邝露只是笑一笑。

平安生下这个孩子,像松一口气。心中紧绷的弦,瞬间快速回收,软下来,似一团乱麻。

宫中香炉烟袅袅,仙雾弥漫。润玉就在她身侧,两人距离却并不显得很亲近,至少不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亲近。孩子只是孩子,是他们各自的宝贝,而他还是他,她还是她。


天宫时日长,小孩儿却大得快。转眼便能歪着头坐起,能颤颤地走出两步,能颠颠儿地小跑,能唤爹爹和娘亲。

润玉没有让他学着喊父帝与母妃,只有爹爹和娘亲,像寻常人家一般,丝毫不担心会坏了规矩。

小孩儿大了些自然便懂了。邝露提醒他时,他这样说。

大殿下也是一尾白龙,年纪小,现不出龙尾,偶尔露出龙角来,逗得伺候他的小仙侍们直乐。

小孩儿抖着腿快速从殿柱的这一根跑向另一根,润玉一个术法或结界便能护着的事儿,他偏不如此,跟在小白龙身后追,双手擒着小孩儿腋下向上一提,让大殿下骑天帝的脖子。

邝露倚在廊下看,也觉得有种安然的幸福。

许多事,只要不往深处想,总是快慰。嫁予心上人,与他生儿育女,大团圆的结局,戏文里都这样写。

其实就像吃一个仙柚,嚼起来很甜,回过味是酸,那一点涩夹杂其间,只要能咽下去,就和没事人一样。


润玉提出陪邝露去散心。

云游怕是很难了,孩子这样小,她身体又不见恢复得很好,政务又这般繁忙。倒是可以去人间走走,消磨数月,于天界不过弹指一挥。

凡间润玉到得多,邝露去得少,于她而言事事新鲜。他带她去茶馆,去戏园,走过市集,也看过烟火。日子久了,他们好像都成了凡人。彻头彻尾的凡人是苦痛的,而由仙幻化成的凡人至快乐,无忧无虑,许多心事都能按下不想。

她在众人熙攘中挽他手臂,唤他夫君,像凡俗女子一样。

他身体一僵,仿佛不知作何反应,过后只是同她笑笑,也没说多余的话。

他们并肩走过长街,天边忽尔下起雪来。


回天宫前,他们在一间包子铺用了早点。

正要掐咒时,邝露忽尔心念一动,同润玉说,我想到街角的杂货店给孩子挑个拨浪鼓。

润玉自不会有异议,说,我同你去。

邝露摇头,笑眼盈盈,劳烦夫君在此为我挑根簪子。

背对后,她敛了笑容,独自走过街角,路过了那间杂货店。

很小的时候,在太巳仙人不知新娶第几房妾侍时,邝露曾偷偷跑下凡间。衣裳明艳,束发佩剑,一路策马疾驰过长街。她当时觉得世上无难事,至难忍受的苦痛都能消散在风云中,天下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,往后也会有许多人来爱她,完完满满地爱。当时她还未遇见那尾应龙,不知许多事不由人,不知一颗心可以随时被撕开又重新组回来,于神仙也一样。

这数万年,好似从未为自己活过。

邝露不会离开润玉,在他最厌弃她时并没有,如今亦不会。只是她差一点便要怪他了,从前她只是单纯交付真心,爱他如爱山川日月,爱他如爱穿堂风,唯愿他喜笑颜开,心无挂牵。他明明不爱她,为什么又要去用那一点若有似无的柔情去招惹她。

绕了一段弯路,邝露走回她和润玉分别的那间首饰铺。润玉仍旧在原地安静地等待她,侧颜如画,衣袖能掀起千万星辰。

夫君。她唤他。

润玉见她两手空空,也不多问,捡起一根簪子为她插入发髻。

款式都太平常,回去罢,我再令人给你做更好的。

天宫门外,众仙侍盈盈下拜,恭迎天帝天妃回宫。

一段凡俗时光,就这么过完了。


他们去时,小白龙正在用点心,回来时,点心还未用完。

邝露与润玉站在厅前,远远地瞧。

润玉忽尔问她,方才……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?

邝露眼神闪烁两下,反问道,殿下何出此言。

润玉垂目看向她手腕,眸中一抹难测神色一闪而过。

邝露腕上系的是成婚时他送她的一条链子,再简单不过,一根红线,上边栓了个小鱼图样。

我可以感知你的气息,但刚才,你走开的瞬间,竟是一点声息也无。我便知道,是你刻意隐藏了。

邝露不作多余解释,只是跪下拜道,请陛下发落。

润玉将她一把拽起,苦笑里夹杂了寒意。

发落?你觉得本座当如何发落自己孩子的母亲?你将本座置于何地,本座与当年的父帝又有何区别。

邝露,他唤她,本座知道,你心中怪我,只是不知本座何处作为有失妥当,竟让天妃这般不快。

邝露柔声道,陛下多虑了。

润玉垂目看她,神色惘然,本座记得你初到璇玑宫时,性子是那样活泼,值夜时,你躲在石山后唱歌,我,我也是听过的。

爹爹!娘亲!小白龙欢叫一声,向他们跑来。

旧事一页页翻过,曾经她可以为他枯守繁星,助他登位,伴他征战,手上的血是自己的也是别人的。也可以为他剖下一颗心,混着酒喝,烧成灰,燃成微弱的暖意,陪他度过漫漫寒夜。

邝露转身蹲下,揽过小白龙,替他擦拭嘴角桂花糕的渣屑。

只是应了润玉一句,陛下,如今再谈这些过去的事儿,还有什么意思呢。


Fin.

>>>不思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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