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一直游到海水变蓝。

【双鬼道】君有疾(完)

魔道:薛洋x魏无羡

*警告:不知道什么向;ooc;bug;羡→澄 薛→晓;私设薛洋比魏无羡小三岁左右;文风怪异。

>>>(四)

17

夜风吹起,激荡起阵阵凉意。

魏无羡往回走,慢慢踱进伏魔洞。他叹了口气,说:你走吧,该教的,能教的,我都教了。至于学多学少,还得看你自己。

薛洋急追几步,骂道:你教了我个屁。

魏无羡停住脚步看他,露出一点惘然的笑,眼神里还留了几分活泼的神气,像快要熄灭的火。

他说:剩下的,我不可以教。

薛洋颤了颤嘴唇,一句话从胸腔骤然挣扎跳脱出来:魏无羡!

我……

薛洋纵身上前,双手往前一推,魏无羡一下子被他圈在两臂之间,背抵在石壁上。

薛洋一手手指撑开支在壁上,另一手紧握成拳,指关节触着坚硬的石头。

他轻轻凑过去,因为没有魏无羡那么高,还得微微仰起脸。

嘴唇快要触及嘴唇。

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,魏无羡全无准备。

就像迎风畅游大海,突然一个大浪打来,他下意识用心跳代替呼吸。双手却自然下垂,凝眸看向眼前的少年,野性的、跳脱的、张扬的、手足无措的,眼神清澈得像溪涧,尸骸全沉在谷底。

从前他和江澄常常陷入这种博弈,缠斗如同情事开端,那人有另一双孤清双眸,默然间事事早有决断。和江澄决裂前,他们在伏魔洞里又做了一次,他浑身坚硬如铁又柔情似水,仿佛同一瞬间既可以去爱又可以去死。

这誓言说出来很好听,其实魏无羡更想去爱而不是去死,人死了什么都没了,连魂魄的拥抱都是虚的。

薛洋唇间呵出热气,软绵绵地扑到魏无羡唇上。

他低低地唤了一声:阿婴。

阿婴,他有没有这么叫过你?

后来许多仙门历史学家以考究薛洋和魏无羡之间的复杂情感为主业,从本硕博到青椒长江,都给不出一个准确答案:他们之间,在那渺小如浮尘的一瞬,到底是否有人动过心。

有些历史学家说,哪怕所有的历史细节都是真实的,也可能编织出美好的假相而非真相。而且,事实并不等于真相,考证事实很难,接近真相更不容易。

直到亲下去,才知道到底想不想和这个人接吻——这个理论日后被西方著名物理学家薛定谔大加发展,史称薛定谔的吻。

这瞬间太短,更绵长的事来不及发生。

魏无羡抬起手,温柔地摸了摸薛洋的脸,说:别闹。

笑意一下子从薛洋幽深的眼眸跃出,他露出促狭神色,斜斜勾起嘴角,双臂一松,往后退了一步。

哎呀,被你发现了。薛洋拖长声音说,他惯会用这种腔调撒娇。

薛洋说:怎么办,看来我不喜欢女人,也不喜欢男人。

魏无羡说:只是我不是那个人。

薛洋用手比划道:差一点,我差一点就以为你是。

魏无羡笑了一下,说:总有一天,你会遇到一个人,不是你以为,而是就是他。

他缓缓在地上坐下,继续说道:你以后有很多路要走,有很多桥要过,很多路是死路,很多桥是断桥。

薛洋也跟着他在地上坐下,说:一日为师终生为父,你好歹算我半个野爹,有责任和义务陪我过。

魏无羡说:都说了,不要叫我师父。

他想了想,又说:况且,我的桥已经快要过完了。

你往后会遇到一个人,你可以为他屠人满门,可以为他佝偻如蚁尘,见了他言不由衷,百口莫辩,苦心难张,既能随时凭风直上九万里,亦能忍受在明月照不到的沟渠苟且偷生。他会教你更多的事,教你在血泪中明晓更多的喜悦和悲伤。

而这些,我通通都不可以教。

薛洋说:好,我走。

他的眼睛溜溜一转:但这次轮到我开条件。


18

晨曦稀薄,微弱的朝阳光芒投落。

魏无羡凌风站在一个山头,薛洋站在另一个山头,两人之间隔着一片广阔平地。

魏无羡用法术传音给薛洋:你都想好了,真的要这样?

薛洋的脸色极其难看,传话过去,言简意赅:操。

他是和魏无羡提出了最后决战一次的条件,方式随魏无羡挑,但谁会想到,魏无羡会提出用御走尸来比赛下象棋这种要求?

笛声响起,随风而来,对方的走尸排兵列阵。薛洋随即散开银钉,双手重重下压,利钉如急雨,他指尖微微颤动几下,他阵下的走尸得令,迅速布阵。

相三进五,炮八平五,马二进三,马八进七。

双方的凶尸战况剧烈,操纵之间,大有居高临下,人生如棋的快意。

马二进四,士五进六,眼看就是和局。

忽然一阵风沙狂舞,浮浮沉沉遮人视线,原本两人站位就相隔甚远,薛洋只能看见魏无羡一袭黑衣的模糊身影,在这一阵飞沙走石下,他连那个遥远的身影亦瞧不真切了。

狂风大作,几乎刮人欲走,薛洋勉力稳住身姿,再定睛一看,对面哪里还有魏无羡的影子呢,连他所御的走尸亦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
像是一切只是南柯一梦,这梦说短也长,看完仙人下棋后回家斧头已烂。

薛洋甩袖一扫,收回银钉,他遥望空空山河,心里暗骂一声:

操。

他忽然有所预感,此生他和魏无羡或许不会再见了。


19

魏无羡的死讯传遍仙门的时候,薛洋正在闭关修炼。

待他出来一瞧,仙门快报已就此事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头条,诸如大快人心,大仇得报,等等。

震惊,狂喜,悲恸?不,这些都不是薛洋心中的情绪。

他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,魏无羡执意要在乱葬岗建什么观景台,并不是因为爱看月亮,也没有在等谁,他只是……在等待意料之中的死亡。

金光瑶来找他,交给他一叠手稿,他翻了翻,说:不全。

这些乌七八糟近乎涂鸦的手稿,从前被魏无羡四处乱丢,薛洋从前在伏魔洞中都见过大半,只是他那时以为魏无羡有天总会亲自一一教他,所以也无心留意。

金光瑶问他:如果你想要他的随便,我这有。

薛洋摇摇头:要那把破剑做什么,他早几百年前就弃剑不用了,能把陈情搞来还差不多。

金光瑶说:陈情不行,江晚吟拿走了。他简直是疯魔了,魏无羡在他眼前魂都散了,还是觉得魏无羡没死。

薛洋问:江澄亲手杀了他?

金光瑶说:应该是。

薛洋轻笑了一声:呵。

金光瑶向身后挥了挥手,几名金家修士拖着一具尸体走来,他说:送你的礼物。

薛洋瞥了一眼,说:鬼将军?你真能耐,谢了。

他摸出两枚银钉,反手甩出,啪啪两声,银钉入肉,鬼将军瞬间睁开了毫无神采的眼睛。

薛洋自顾自地说了一句:把钉子改短点,果真省事些。

金光瑶问:你说什么?

薛洋说:没什么。

天时暑热,金光瑶喝不惯舌头茶,两人走出门外找了个茶店续摊谈事。

酒酿圆子吃一半,薛洋才反应过来米酒不够甜,一阵无名火涌上心头,随手就掀了摊子。正在一片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之时,他见到金光瑶忽然敛了看热闹的神色,认真朝自己身后示礼:“晓星尘道长。”

薛洋转过身去,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明亮眼眸。


20

待到薛洋和晓星尘一同落脚义庄,真正有了你一言我一句的所谓情谊,已经是薛洋被人从金门高台推下,历经生死之后的事。

只是想养伤时有个便宜大夫,无聊时有人搭伴过日子。

那天薛洋出去买东西,回义庄时晚了,晓星尘和阿菁已经开始用饭。

好哇,他假装生气,你们竟然不等我就吃了。

晓星尘笑了,说:你昨晚说要吃的,我们都留着等你呢。

他摸索着掀开一个碗,底下扣着热腾腾的蛋炒饭,粒粒分明的炒饭,还保留着被碗沿压出来的拱圆形状。

薛洋一下子就想起了魏无羡从前和他说过的话,原来命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么?

这瞬间他觉得他此刻拥有的全是错的,不应该的,只有他自己才是对的。又或是其余的人事都是对的,只有他自己是错的,不合时宜的。

他在心里喃喃道:魏无羡,我,我好像遇到了你说的那个人……

但现在,你教我怎么办呢。

偏偏薛洋这个人,打掉牙齿和血吞,遍学邪门奇术,却没打算学会信命。

无论多少年过去,他还是那个一人一剑无所畏惧地打上乱葬岗的少年,遇神杀神,遇佛杀佛。

晓星尘非要站在清风明月那一边,做尽呕心沥血反遭天下人耻笑的无谓蠢事,那薛洋就用尽手段把他拉过来。宋岚非要坏他好梦,想将他从虚假的朝暮温情中重新拖回马车轮底,那薛洋就剜他眼睛割他舌头。

他和命掰手腕,哪怕命数细线崩断,两败俱伤。

最后关头,薛洋和晓星尘说:道长,等你听完我的故事,再怪我也不迟。

晓星尘侧过身。

想来,他还是愿意听他的故事。

一生心事,薛洋从前未曾说予魏无羡。

如今,晓星尘愿意听。

但又如何?薛洋一见晓星尘的神色就明白了,他愿意听,他可以理解,但他不能原谅。

一旦用到原谅这个词,可就太糟糕了,说明一切避无可避,意味着两人之间势必要分出对错,甚至是生死。


21

在义城听到那段熟悉的笛声时,薛洋并没有一下子确定那就是魏无羡。

从前魏无羡吹的旋律要好听很多。

这十三年来,他历经沉浮,颠沛流离。魏无羡从前说的话,做的事,很偶尔的时候,也会突然浮上他脑海。

但更多的,他早已忘记,仿佛不曾从魏无羡身上学到过什么。

今天的薛洋,不再是那个甩去银钉走尸纹丝不动的少年,已经可以做到稳坐厅堂操纵凶尸灭族于千里外。

他蒙着眼睛,假装不慎露出一截霜华,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问:你中尸毒了?

惶惶中一阵惊雷,那个滂沱的黄昏,十六岁的他怀着一腔孤勇,拾级而上乱葬岗。

那人又说:你中毒很深了,来一碗麻辣糯米粥,死马当活马医?

薛洋说:能活,当然还是活。

他平静地喝了一口糯米粥,变态辣深痛刺激舌头,他瞬间想起了更多早该忘记的往事。

他说:如果要我天天喝这个,我选择死亡。

魂飞魄散后又再度归来,魏无羡还记得他么?

这些年来薛洋轮廓长开,功力大进,生杀予夺全凭瞬间喜怒,不会再轻易被哄骗吃刀糖、掉坑或是用象棋决斗。

当面具被无情撕开,薛洋缓缓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:我的解药是甜的,比你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。

那张甜的尸毒解药方子,是从前两人分别前,魏无羡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他衣服里的。

久别重逢,薛洋漠然同魏无羡谈起修补魂魄的买卖,或许他还有一些别的话要说,但多说无益。

魏无羡怎么可能还记得他。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,虎毒不食子。只要魏无羡但凡念一点旧情,也不会在从阿菁的共情中醒来时,红着双眸,从牙缝中挤出那句:

薛洋必须死。


22

难道魏无羡当真就不记得薛洋?

他记得那双曾经和他如此靠近的幽深眼眸,记得降灾邪气的黑色光芒,记得那堆最先长到浪费成本而后又变得小而精细的银钉。

他一直都记得,在自己命不久矣散尽众人孤独地等待死亡降临时,那个鲜活的生命,是怎样带着一如他少时的孤傲与桀骜打上门来。

他看穿薛洋的满身戾气,只能疏,不能堵。

他努力教他许多,用生命尽头残留的最后一点温柔照顾那个眉眼似他般轻狂的少年。他教他沉溺甜蜜时要懂得避开刀锋,教他被落井下石时要学会承受孤独,教他敢于跨越一段难舍难离的心魔,收尾时用自己的离开,教会他不是每一场离别都有机会道别。

再多的,他不能教,也轮不到他来教。

当时魏无羡不知道那个少年就是薛洋,但如果早点知道,结果还是一样。

不会有一星半点的不同。

那他们的相遇又有什么意义?


当避尘当头劈来的时候,薛洋忙于甩出符篆对付阿菁。

阿菁魂飞魄散时,薛洋被避尘一剑贯穿胸口。

还给我!魏无羡听见薛洋在吼。

薛洋无暇分半个眼神给他,或许薛洋在看他的时候,魏无羡恰好没在看他。

血像绝望之花一般铺天盖地地绽放开来,魏无羡想起,自己死前的最后一幕也是这样。他和他,说到最后,不过就是互相给对方送送终。

避尘的蓝光又是一闪。

说时迟那时快,魏无羡迅速冲薛洋那边一扬手。

甩出一张符篆,和两个锁灵囊。

最后一课。他说。


许多年前在乱葬岗,魏无羡和薛洋有说不完的闲话。魏无羡同薛洋讲解什么是爱,自己词不达意,最后草草说了一句:这个事,看似只有颠鸾倒凤或神女无心两种。但更多时候呢,就是两个人之间,什么都不说。薛洋问,什么都不说?魏无羡答,什么都不说。薛洋说,无聊。

他们一同打发过许多更无聊的时刻,诸如魏无羡吹笛子,薛洋在空中弹琴,一同在山岗上御走尸来排演一出傀儡戏。至投入的时候,薛洋捏着嗓子咿咿呀呀地唱:眼前欲见无由到,驿庭咫尺,翻做楚天阔。

魏无羡一听便笑他,什么楚天阔,是楚天遥。

但他仔细想了一下,又说,你这个字改得挺好。

薛洋操纵自己的走尸挥拳去打魏无羡的走尸,狠骂道:你懂个屁。


回望每寸沧海,原来最爱非爱。

然而有那天,但何来有终点。

END.

疾在腠理,汤熨之所及也。在肌肤,针石之所及也。在肠胃,火齐之所及也。在骨髓,司命之所属,无奈何也。

————

*结尾两句出自歌词 BGM:杨千嬅-好不容易遇见爱

暴风平坑,比较不好意思的一点就是,因为个人精力不足,虽然拆成连载,但还是短篇的写法,如果感兴趣,一口气看完阅读效果会好些。

给 @思琅 太太赏玩,谢谢她的好产出和安利,也谢谢tag里各位前辈。

个人对剖白创作心路并无执念,看多看少,我的初衷并不重要,如果每个人都能读到自己想看的故事,那就是最好的。

都这么冷了,请留点评论给我去修补自尊:)

评论(103)
热度(679)
  1.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舞雩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