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*现代，羡澄西皮向，新闻工作者设定

>>>（二）

江澄飞速将消息往上滑，好几个人在群里@他，他顾不上细看。

源头是一段大概从朋友圈转发来的小视频，火光冲天，浓烟滚滚。

底下众说纷纭，一说方才西城大道北化工厂发生爆炸，一说是三年前环城东路废弃厂房爆炸时的旧视频。

新消息不断汇入，陆续有人声称消息来源可靠，催促江澄拿主意，今晚这题突发，到底要不要做。

不过是江澄煮一碗面的功夫，他甚至来不及吃第三口。

他们之前遇到过类似情况，传言Y市北塔高层起火，小视频似模似样，微博疯转，出车到现场方知是假新闻。

按理说，这种程度的突发，理应是新闻中心正式派人。他们栏目组想做也可以，等着捡二摊，拼拼凑凑炒成一碟，观众也能勉强看。

新闻中心对这类消息的一贯处理方式，江澄相当清楚，选用的素材已是二手，口径一致跟第二天发布的新闻通稿，不作另行采访，非常稳妥安全不出错的惯常套路。至于能不能出彩，从来不会比一个人的饭碗重要。

江澄想了一会儿，回复说：“我先去现场看看，还有没有摄像同事在台？”

有人提出质疑：“做这题要不要先同监制报备？”

江澄语音回复：“可以啊，一路打报告上去宣传部，明年这个时候出发差不多。”

五秒钟不到，江澄手机响起，屏幕显示温宁来电。

温宁是个二十来岁出头的小年轻，来频道一年不到。

初实习时他跟过江澄一阵，在白墙前拍穿条纹衫的采访人，被江澄怒斥这种背景不是在厕所就是在监狱。

被江总削过的人，栏目里没人再敢同他合作，隔壁的魏无羡见温宁可怜，带他一阵。当时魏无羡在策划一个寻访深巷民间大厨的专题，温宁跟在他后头吃吃喝喝。

真正出师时，温宁的技术突现质变，长相斯文，镜头生猛，回到栏目后，众人哄抢之。但任务凑不到一块，他和江澄再没搭档过。

江澄随手抓起方才换下的衬衣套在T恤外，接起电话，叮嘱温宁拿一台小机，十五分钟后在台门口等。

门合上前，江澄想了想，没有关灯。

家里没有人，能有光亮一整晚，也是好的。

的士在西城大道北的路口就被堵死，再无法寸进。

江澄和温宁下车步行，路过黑灯瞎火、一派安宁的化工厂。

消防车救护车警车在前方鸣笛声阵阵，时强时弱，车喇叭声此起彼伏。

他们逆着人潮的方向左钻右挤，向前飞奔，同疏散而来的无数面孔擦肩而过，

他们几乎跑完整条西城大道，原来出事的是西城大道南的塑料厂。公安拉起警戒线，将一干人等拦截在外。

火势已经得到控制，焦味挥之不去。江澄示意温宁找好机位，他自己迅速就位，挂牌，拿麦，一句话没说完，警察过来赶人。他们在和稀泥的瞬间，收好东西沿着警戒线跑去下一个站位，途中见到几个同样神色匆匆的友台同行，没有撞见一个新闻中心的熟面孔。

才站定没多久，江澄余光扫见远处几个警察向他们的方向走来，疾言让温宁开机，好歹出了50秒的现场。

他们又换了个位置，江澄挥了挥手，让温宁拍一点现场的空镜。

突然轰隆一声，墙倾之声似从宇宙深处炸出。江澄只觉脚下地面随之猛地一荡，轰隆轰隆的回声萦绕在耳畔，每一次声音的回颤都重重撞击在心弦。

他勉力站稳，回身向后。

浓黑的滚滚烟尘迸溅夜幕，铺天大火升腾而起，火光泛红又发白，热气混着焦味顺风扑来。

二次爆炸。

他太习惯用画面讲故事，双眸成为镜头，任何与文字相关的比喻在此刻失落在喉咙深处。

江澄仰头看了两秒，迅速回身，温宁已经准备就绪，他介绍完二次爆炸相关现场没多久，警察又来赶人。

他们撤退，为呼啸而来的消防车和救护车补充了几个镜头。

回程的车上，江澄安排好机动组明天的任务，关于医院、厂方、政府方面的后续追踪。

在漫长的静默中，温宁开口：“江老师，方才有点可怕啊。”

江澄从窗外收回视线，“你跟魏无羡那段时间，很好玩吧。”

温宁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，说：“题材很好玩，拍起来不一定。魏哥吃鸡那集，一个镜头拍了六次，他还每次都保持那个很enjoy的样子。”

江澄想起那天魏无羡一回家就用辣椒酱拌面吃，缠在他脖子后气哼哼地抱怨说，我今天去拍人做鸡了，一点味道都没有。

温宁问：“江老师你笑什么？”

到家楼下已经快要一点，在奔波中，江澄度过了今天与明天的更替。

人都是这样，踩着明天的尾巴，一天天地活在今天。

抬头一看，整栋公寓几乎已被黑暗吞噬，寥寥数盏孤灯，其中有一个光点是他的家，遥遥悬在高处，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孤星。

江澄点燃一支烟，像是那盏孤星坠下来燃起了火。

他整个人还陷在那场惊天撼地的震荡中，成团炸裂的红光不断在眼前闪烁，耳畔挥之不去轰隆有声。入行快要七年，他绝非第一次历经生死，他听过笑声，见过眼泪，目睹无数场离散。

江澄以为，此刻在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应早已麻木。

但在漫天火光中，他清晰地照见了这个时代的渺小与孤独。

在烟快要燃尽前，江澄拨通魏无羡的电话。

做记者，24小时不能关机是铁准则，他知道这个电话一定会通，也知道魏无羡一定会接。

“喂。”江澄说，他的声音带了一点呛了烟的沙哑。

“你在哪？”魏无羡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，却不似方从睡梦被人揪起。

“我去做了个突发。”

“我想也是。”

“J市好玩吗？”

“我没有去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没有你的风景毫无意义。”

这句情话来得煽情，但说话人的腔调十分冷静，让人忍不住想去相信这句夸张修辞在说出口那瞬间的心意是真的。

江澄扯起唇角：“那你现在在哪？”

“我在家啊。”

那边在意识到这个回答充满歧义之后，作出必要补充。

“我说的是，我们的家。”

tbc

（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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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边写一边反思哪句是废话，从搞西皮的角度讲，除了倒数一段其他全部删掉都不要紧。

很惭愧没能把他们写成更炫酷的人，这是我的能力问题而不是创作初衷。

高亮 日常爱猫  @十二月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