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*现代，羡澄西皮向，新闻工作者设定

>>>（十三A）

江枫眠和虞紫鸢在小区侧门下车，魏无羡摇下副驾车窗同他们挥手道别。

虞紫鸢挽着江枫眠的手，说了一句什么话，声音不大，被路旁一人饮酒醉的喊麦盖过。

从口型来看，显然不像是再见、拜拜之类简短的话。

魏无羡问：“阿姨您说什么？”

江澄发动车子：“有什么回家打电话再说吧。”

街景后退，灯火后退，全世界后移，唯有他们一往无前。

魏无羡脸朝着窗外，开始胡乱哼歌。

大地混着淡淡酒气萦绕在车厢，魏无羡惯用的香，爱马仕柜台随便抓，用完一支再买下一支，没有刻意挑过。

合适的香水，气味永远不会浮于肌肤，更像是一层与生俱来的气质，挥洒难去。有时江澄出门急，随手抓起魏无羡的香水用，温存时能在对方身上闻到自己的气息，见不着面了，还似天长日久地在一起。

“没有根的野草，飘忽的命途。谁像你当我宝，什么也做到。”

魏无羡随口乱唱，他喝了一点酒就喜欢唱歌。江澄知道他远远没有醉。酒喝到快要醉的时候是最好的，像是这个人既可以是自己又可以不是自己，可以收起一颗心也可以送上人头。

“广东话说不准就别唱了。”江澄说。

魏无羡说：“不，我长得好你就不准我想得美啦。”

“在座每位都将我踩，口碑有多坏，但你亦永远不见怪。”

“你再唱我就把你扔下车，让你走十条街回去。”

魏无羡忽然收声，脸转过来，正经问：“今晚叔叔阿姨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
江澄专心开车，无暇看他。

“还叫叔叔阿姨？你之前在视频里和我说过什么？”

魏无羡歪着脑袋，眼睛眨了眨，忽然瞪大，脸迅速转过来，头往后仰，直视车前玻璃。

缓了一会儿，他问：“你认真的？”

江澄说：“后悔来不及了。”

魏无羡久久不说话。

江澄问：“真后悔了？”

“你没有告诉我，我敢猜不敢信。”魏无羡的话里有许多情绪，惊愕喜悦手足无措，独独没有埋怨。

许多好话要去用心看才能知晓，听不清，也说不明白。

“我多聪明的一个人，”魏无羡扭头过来狡黠一笑，“敬茶时我想着不要吃亏，心里已经把爸爸妈妈叫过一遍了。”

道别时虞紫鸢说的那句话，他们都没听清，却可以猜到。这份默契，永远没有必要同对方求证明。

“好好过日子。”很轻的话落在心里，分量要在很久之后才能显现出来。

江澄松开安全带，准备下车，魏无羡突然俯身向他，嘴唇贴上来。

车库昏暗，他们接吻坦荡如同走在日光下。

湿润的感觉融在肌肤相接之间，先是眼睛，再是脸颊。

为什么你要哭呢，江澄在心里问，答案在下一瞬浮出来。

没有根的野草，飘忽的命途，遇见谁就是谁。魏无羡有过颠沛流离的童年，遇上幸福第一反应是担心自己不配拥有。幸运儿太多，他不敢相信自己就是那个人。

这份忐忑，在自小陪魏无羡度过无数场噩梦的过程中，江澄早已明白。

从前是感激可以同你一起成长，而后是谢谢你爱我，如今是欣慰于可以相伴度过余生。

不必为好事泪流。

开门后，魏无羡抱起门口的一大箱子快递，丢进客厅。

江澄去冰箱拿水，将箱子踹离他的必经路线，“你买了什么，还挺沉的。”

魏无羡已经收拾好衣服去洗澡，水声哗哗，没回答他的话。

江澄打开电台听新闻，一边随手刷着满是废话的工作群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，飞快地打出几行字，以感叹号收尾，迅速发出。

他们并没有一回家就如饥似渴小别胜新婚地疯狂做爱，不会发生这种事。

家还是家，日常还是日常，水管漏水没来得及叫物业来修，对面大叔出来阳台收内裤时仍旧裸上身，一切如旧。

江澄拧开花洒，淋浴间仍然萦绕着方才魏无羡洗时的水汽热雾与温度，洗发水沐浴露的气味久久盘旋后没散开。客厅的电视重新发出声音，演员们夸张的笑声与尖叫，大概是魏无羡刚好按到一个综艺节目。

都不一样了。

头发还没有干，江澄坐到沙发，魏无羡蹲在电视前鼓捣，回头向他笑：“看不看希区柯克？”

他们都喜欢希区柯克的电影，惊悚之处有诡异的冷酷。

江澄说好。

《迷魂记》，他们都看过很多次。

玛德琳出场，浅墨绿色的晚礼服游走于暗红色的背景，回首而望，似笑非笑，世界都悄然黯淡下去。

江澄突然问：“你今天为什么迟到这么久？”

魏无羡说：“路上遇见车祸，堵车了。”

这话确实不假。

江澄又问：“然后呢？”

魏无羡的视线从电视屏幕移开，从包里翻出手机，点了几下后递给江澄。

他不打算隐瞒，“我做了个现场。”

江澄点开来看，几乎是融在一块的几辆车，损毁严重，警车车灯闪烁，从救护车跳下的医务人员，担架上的白布。

再往后划，有几个采访受伤者的片段。

江澄还想往后看，魏无羡抓过手机，说：“可以了。”

他没松手，那段视频原本是个环顾现场的空镜，一辆大货车从后方疾驰而来，翻车侧滑，直接往镜头方向撞来，几番剧烈抖动，间杂魏无羡在画面外的一声我操，到此为止。

江澄脸色变了。

“二次车祸？”他看向魏无羡。

魏无羡从江澄手上接过手机，说：“我没事……”

江澄斥道：“你这样很危险，采访车祸现场本来就是在生死线上跑，你又不负责突发，何必呢？”

“况且……你知道大家在网上会怎么讨论这条题吗？记者在车祸现场只顾采访，不管伤者死活。”

魏无羡说：“我知道，我通通知道。”

“但我有这份责任，苦难最后沦为别人的消费也好，娱乐也好，总要有人来承担记录的职责。一旦见到了，我就没法只是路过。”

“你做突发这么多年，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
江澄争道：“你说得没错，但是……”

魏无羡继续说：“最后货车从我眼前擦过，撞上一辆警车，开车的小警察没熬过去。”

“之前做人物的时候，我采访过他们老大，是他带的我，给我斟了一杯水喝。他多年轻啊，也就二十一二岁，还记得他悄悄问我，做记者是不是很好玩儿啊。”

他陷入了少有的失语。

江澄默然坐了一阵，起身。

魏无羡问：“你去哪儿？”

江澄走向厨房：“金子轩要是知道今晚他请客你没吃饱，能气得揪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。”

tbc

>>>（十六）

BGM：无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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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车还没开起来，但我还是爱你 @十二月田 

还记得一开头魏无羡在微信里给江澄唱歌吗，那一回也是喝了酒的。^^