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一直游到海水变蓝。

【云梦双杰】阳关(上)

*澄羡


层楼终究误少年,自由早晚乱余生。

 

1

我翻墙回到四方邸时,天色微亮。

骑在墙头来不及跳,正巧被蓝湛抓个正着。

“哎呀,含光君你是不眠不休只用吸收天地日月精华的神仙吗?”我一跃而下,蓝湛伸手扶我。

他看着我摇头:“你身子不好,还这样疯玩。”

含光君的眼眸好似蒙上一层冰霜,我意识到自己理应感到心虚。

我的身体岂止是不好,简直是坏透,哪位康健之人只能留存近三年的记忆?记性坏不打紧,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足不可出户。

幸托此次云梦国主广开赏莲会的盛情,外加主君蓝涣政务繁忙脱不开身,改派亲弟蓝湛到云梦周全外交礼节,作为含光君谋士兼伴读的我,十六岁以来第一次踏出云深国境。

当时,含光君极不情愿我跟来。也是自然,平日里我无事替他谋,也无甚正经书伴他读。至多是以身涉险,顾不得年少体弱又血气方刚,亲身为他试阅春宫。

他不愿我同来,想必是怕我在云梦御前口出惊世骇俗之言,有损云深天颜。

主君说:“忘机,我看你是想玄羽同你去的罢。”

他们兄弟之间有许多误解,含光君想要带我走的意思,我是半分也瞧不出来。

我身残心浪,野猎时无法驭马张弓,在一旁看别人猎个兔子山鸡大半日,也觉饶有趣味。天高地阔,何尝不想游山玩水走四方。当下就要叩谢圣恩。

蓝湛眸色沉了几分,轻声说:“云梦……他当真能去?”

主君只是笑:“若想知道一个人能不能长久留下来,得先让他走。”

他们以为我没听见。

我虽然有病,但不至于耳聋。

 

“昨晚去了哪里玩?”蓝湛坐在我身侧,拣了糕点搁我手心。

他这人就是这样,严肃古板,总爱当我是小孩。

我大嚼特嚼,尚嫌不足,“点心还是辣的好吃。”

他将零星笑意藏进眼眸,转瞬神色一凝,又蹙起眉心。

“你昨晚到底在哪儿。”他再问。

蓝湛的语气让我很是窘迫,好似我抛却云深颜面,流连了多少回勾栏花柳巷一般。回来前我明明将全身上下仔细收拾过,衣冠楚楚风流倜傥,自问没有失仪之处。

我不愿瞒他,诚恳道:“我同陛下在一块儿。”

满云梦有多少位陛下,蓝湛肯定知道我说的是江澄。

 

2

到云梦前,我一直对这位国主很感兴趣。

十余年前,不夜天王朝雄踞一方,治下暴戾,欺凌兼吞诸小国。云梦国破,国主江枫眠与王后虞紫鸢曝尸城楼,国都四处被焚,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尚未止息。少主江澄被掳,下落不明。

三年后,江澄骤然现身,集结各路地方英雄豪杰,联合诸国势力,大举征伐不夜天。不夜天王朝覆灭,江澄登临君位,兴复云梦国。

此间种种,各国正史野录均有记载,版本不一而足。

我无意替云梦修史,好奇江澄其人,纯属爱屋及乌。听说江澄登位至今,后位空悬,姬妾虽少,每位都是绝色佳人。造访云梦,若能一睹舞姬歌姬清丽风姿,当是天下快意事。

那日江澄设宴,邀我们赏莲赏美人。我向江澄行礼,抬头对上那双杏眼,登时心中一凛。

我看过许多好看图画,穿不穿衣服的都有。江澄是很好看的人,但好看的人太多了——至少我也照过镜子。

他的眼眸幽深,目光流转似溅了冷雨的剑锋寒光。

对视瞬间,恍觉刺骨阵风丝缕而至,明明已是盛夏。

三五番外交辞令过后,宴席流动起来,推杯换盏,觥筹交错。备的多是辣菜,我的口味一贯与姑苏格格不入,难得对胃口,便饮了多些酒,拣了许多笑话来讲。

兴许是我的话说得放肆,江澄的脸色逐渐复杂起来,看我的眼神较冷冽更多了几分耐人寻味。

国主面露不快,蓝湛的神色也就不太好看。

我实在无力招架这两尊冰做的大神仙塑像,转头专心看美人跳舞。

万万想不到,在莲花苑,比美人更多的竟然是……

四五只叭儿狗蓦地窜出,你追我逐狂吠冲入席中。

我浑身一激灵,甚至来不及出声喊叫,当即吓得跳起,躲在蓝湛身后。

江澄怕是从未见过似我般无礼狂徒,立时从王座站起。

他看向我,眸中情绪变了几变,不知是悲是喜——怕是我眼花,如此难堪举动,于国主而言,何喜有之?

“玄羽。”蓝湛低声唤我。

我明知此刻该向江澄致歉,只是群狗乱窜,我腿仍是发软,无力起身。

江澄发话:“还不来人。”

侍从宫人们一拥而上,将叭儿狗又拖又抱。

“玄羽公子,是第一次到莲花苑来?”江澄问。

真是怪事。这是我头一回听见他的声音,可他的吐字和腔调,却好似已在耳畔心间徘徊千百回,仿佛无端坠入一段彷徨熟悉的旧梦。

我镇定心神答:“据说是的。”

江澄似笑非笑反问道:“据说?”

我笑道:“我几年前生过一场大病,就似死了一回,从前的事,大多忘记了。”

蓝湛看我一眼,好似责备我这话不当讲。

江澄闻言,神色阴晴莫测。他一蹙眉,我的心也跟着疼。

心揪起来能疼得眼冒金星,据说我当时就一头栽了下去。

还是据说,因为那回我一直在莲花苑里昏睡了五六日才醒过来。连诊病带休养,这便是蓝湛和我一行人为何在云梦贵地叨扰大半月的原因。

 

3

提起江澄,我以为蓝湛会不快。这些天来,我看出他总有些不大情愿我和江澄相处的意思。于是宽慰他道:含光君不必担心,我没有在陛下跟前丢我们云深的面子。

蓝湛不说话。他向来寡言少语,只是这回,他的沉默格外令人忐忑。

他问:“你同江澄去哪。”

私下里,蓝湛一向直呼江澄其名,兴许因为他们从前是故交。

我答:“我们到华音宫去。”

蓝湛神色一变,惊讶、愤怒与担忧交杂,像涨在船篷里的风,乍起乍伏,到底是不动声色地沉入江底去,化作一澜死水。

那是云梦夷陵侯旧时的府邸。他缓缓道。

我不置可否:“我知道。”

 

追加封爵时,夷陵侯既殁久矣。

若他尚在人世,无需爵位加身,单凭魏无羡三字,已足够传奇。

魏无羡是江枫眠的养子,明俊不羁,聪颖过人,年纪尚少已可统帅一方强兵,与少主江澄情同兄弟,二人被称作云梦双杰。

云梦亡国后,相传他与江澄一同被掳,而后背叛江澄,效力不夜天王朝,遂与昔日少主断绝旧日情谊。岂料诸国合力征讨不夜天时,魏无羡又率精锐部队复归云梦残部,扶持江澄兴复云梦。

历经不夜天折辱,魏无羡性情大改,不复少时明朗神采,行事阴郁,决断狠戾。他的用兵之道奇诡飘忽,外人难以效仿,所布之局,流血千里,这便是日后令万千外敌闻风丧胆的鬼道。

他与江澄复交不久,又为了照拂不夜天余孽再次叛出云梦,据夷陵一地,自立为王。江澄联合诸国前往讨伐,魏无羡兵败伤重,被江澄幽禁于华音宫,殁时廿五岁未满。

江澄下诏追谥魏无羡为夷陵侯,可谓相当讽刺,足见其恨意之切。

云梦国史寥寥数语,只道魏无羡是病故,可知晓内情的宫人们纷纷传言,无羡公子是陛下亲手递鸩酒赐死的。

大概是为了安邦定国,此后江澄在各国大肆网罗声称精通鬼道的军师,而毛遂自荐的人,大多徒有虚名,被云梦国主下狱用刑。久而久之,风靡一时的鬼道之术就此绝迹,无人敢提。

 

我虽此前从未走出云深,也不才读过几卷书,江澄与魏无羡的爱恨纠葛,遍阅话本野史后唯有一声叹息。

这与我又有何相干。

我同蓝湛说:“夷陵侯已经过世很久,含光君,你是不是以为我怕鬼?没有这样的事,我只怕狗。”

“况且,每年暑节陛下总会到华音宫休憩几日。真龙之气浩荡,若有什么污秽,也早已退避三舍了。”

“不知含光君从前是否到过华音宫?”我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点心屑,起身背对他,踱远了几步,又道:“陛下说,华音宫的装潢,同从前的莲花苑是一模一样的,只是精致小巧些,别有一番格调。”

莲花苑在不夜天王朝屠城时已遭焚毁,如今的宫苑是江澄复国后在遗址重建的,架构大改,就似新的宫城一般。

蓝湛置若未闻,只道:“前些天你在莲花苑养病,江澄还同你说了什么没有?”

我摇头道:“陛下能和我这样的人说什么呢,不过是看看花,谈谈天,再没有别的了。”

我说谎时从来不眨眼。

 

4

前些天我自昏睡中醒来,蓝湛守在身侧,有侍从匆匆知会国主,不久后,江澄也到了。

我很是纳闷,像我这等无名小卒,全是仰仗含光君脸面,就算要顾全云梦云深两国邦交,找位御医诊诊即可,何须大动干戈至睁个眼都要立刻知会江澄的地步。

“玄羽公子可好些了?”江澄的语气很是疏离。

我与他素未谋面,再生分都是理所当然,倘若躺在这里的人是蓝湛,可能他都会热切几分。

“好多了,能吃一头牛。”我挣扎坐起。

江澄道:“玄羽公子不过是那天日头太晒,中了暑,歇息几日便可无碍”。

陛下此言一出,宫室更显静谧,想必侍从们都内心暗骂含光君无端携带病秧子造访,害得全宫上下一连数日不得安生。

“只是寻常人中了暑……”江澄眯起杏眼。

蓝湛正要开口,我立刻摆手正色道:“陛下须知,我不太正常。”

江澄微微凝眉:“孤亦忧心会牵扯玄羽公子昔日旧患,不若在莲花苑将养几日,孤请御医再为你仔细诊断。含光君这几天也不曾阖眼,现在也好安心回四方邸睡个好觉了。”

得,陛下给含光君下逐客令了。

云深王族,规矩严明,宫规数千条刻于石壁,我每次经过都小步快走,看多一眼都似被拘束。蓝湛亦知再留在莲花苑中于礼不合,只讲了几个字的场面话,便先返回四方邸。

看得出他想要同我再交待几句,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。

 

住在莲花苑的日子,江澄天天来寻我。

我身体好些了,便能恢复从前的活泼性情同他谈天。江澄平日里时常端出一国之君的清冷模样,可闲谈时,偶尔也会显现出几分孩子气的神色。

原来他的笑也不尽是冷的。

我们谈诗文,也论史,他极博学,我庆幸自己从前的书不曾白读。我尚算有几分小聪明,云深的老王叔蓝启仁时常令我抄书,可那些书,我只消看上一眼便能倒背如流。

有时江澄也觉我的见解过于天马行空,经常同我争论不休。灯烛荧煌,不知不觉常至夜深。我与江澄棋逢对手,大有相见恨晚之势。

含光君亦是聪慧多才的人,但若比起同江澄的相处,总是不同的。

蓝湛向来善待我,同他在一块,自是事事舒心。而江澄……每当见他夜深返回自己的寝殿,宫人为他掌的灯幽幽浮过窗纱,消失在游廊深处,我在床上辗转反侧,总有幽微的酸涩凄苦笼上心头。

何以至此,我百思不得其解。

我听闻宫里有细碎流言蜚语,说陛下至今后位空悬,是因为有龙阳之癖。我初入宫,陛下便以豢犬失仪、冲撞外宾的缘由发落了一位娘娘。陛下如此对我青眼有加,是出于我性情同少时的夷陵侯有几分相似的缘故。

但玄羽公子比起无羡公子,当然是远远不及的——嚼舌根的人总要以这句话收尾。

尽是无稽之谈。云深也好男风,关于我是含光君宠臣的传言,不绝于耳,但没有的事,说一千回也成不了真。含光君待我似幼弟,我敬他如兄长。

但江澄……我不愿去猜,更不愿想,无端闯入一个早已定局的故事是相当冒昧的。

那日江澄和我谈论兵法,非要我讲几点心得,我连枪也握不动,如何御兵,唯有信口开河,胡言乱语一二。

江澄立时沉下脸来,眸中神色变幻,霍然起身,将手中书卷愤然掷地,咬牙质问我道:“你……你当真懂鬼道?”

我知他脾性反复无常,可发这样大火还是第一次。

但若说他全然出于恼怒,可他眼眸里的呼之欲出的惊喜,又从何而来。

尚未及辩解,江澄已骤然出手叩在我腕间,略略沉吟片刻,悄然松开手,眸中的愤恨、那一星半点的喜悦,转瞬都化作静默的悲哀。

他低声道:“你不懂武。”

我佯装无事地干笑几声:“我不过是在日头下多坐了半个时辰便要中暑的病弱书生,不通武艺,陛下见笑了。”

江澄拂袖而去。他走得这样快,我哪里追得上。

 

6

我正百无聊赖,忽尔一阵紧骤脚步声闯入,霎时一个眉眼俊秀的少年立在殿前,衣衫绣了白牡丹,额间一点朱砂。

他年纪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上几岁,神态骄矜,向我居高临下道:“呔,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神仙般的角儿。”

见他打扮,已知并非云梦朝中人,大概是兰陵国哪位小来使,和我同行相轻。

我极为不快,正要反唇相讥。

一队侍从追着少年匆匆而至,一叠声唤道:“凌公子,陛下吩咐过……”

少年回首怒目而视:“我不过是来瞧瞧,如何不得。”

我当即了然,来人身份尊贵,正是集兰陵国国主金光瑶之侄与江澄外甥于一身的金凌。

我敛眉垂目,拱手行礼:“凌公子。”

才要抬眼同金凌多说几句话缓和气氛,我的视线竟僵在他腰间系着的银铃上,再用力亦无法移开。

银铃上雕刻着一朵九瓣莲,不过是云梦王族寻常图纹。

我缓缓后退一步,鬼使神差唤道:“如兰。”

金凌怒不可遏:“我的字也是你能唤的?见着你这样的人便要讨厌,陛下也真是又昏了头了。”

少年为何厌恶我至此,若说是偏听闲言碎语,以为我是什么祸乱宫闱迷惑江澄心智的邪祟,也未免太过不分青红皂白。

银铃温润的柔光,自我双目直直刺入,像扎在心底的一把刀。

心间绞痛难忍,恨不得还是瞎了的好。

 

见过金凌后,我当夜便做了梦——算不得噩梦,若是见过美少年后还要做噩梦,那当真太不识趣。

梦里我穿一袭紫色云梦宫服,袖口绣有九瓣莲,束红发带,骑一匹油光水滑的乌骓马,驰骋在漫天黄沙里。不知该去向何方,谁在等我,我又要找谁,苦思冥想,一无所获。

夺路狂奔一往无前,似逃离,似寻觅,似追逐。

这梦一旦做了便醒不过来,仿佛全当作了真。冷汗凛凛,头痛欲裂,心如刀割,像是光溜溜掉进虿盆,被毒虫百爪千足啃血吃肉。拳打脚踢用尽全力,偏生逃不开一个淋漓梦。

朦胧中听见金凌的声音:“舅舅,何必在意,为何还要挂心。”

“我当然不会原谅他。”

而江澄这样答:“我当然不会原谅他。”

 

7

再这般做梦下去,大概我会提早在锦被中驾鹤西游。

此地不宜久留。我睡醒了便去向江澄请辞,想先出宫回到四方邸,打点几日,在云梦国都中四处逛逛,就和蓝湛一块儿回云深。

若是蓝湛心情好,兴许还能和我再四处玩玩,到兰陵去,到清河去,都可以。都是之后的事了。

江澄既不说放行,也不说不准,国主做久了都是这般毛病,从来不将自己想做的事明明白白讲出口。

他只道:“玄羽公子你的身体……”

我无所谓地摆摆手:“无妨。病就病了,忘就忘了,死就死了。”

江澄淡淡道:“你倒是豁达。”

我呵呵两声:“好说,好说。”

江澄递我一方令牌,上方仍是雕刻了九瓣莲图纹。

他说:“若是玄羽公子有兴致,这几日也可以到华音宫看看,凭了信物,自会有人招待你。

我躬身接过,纳闷道:“为何陛下有此一念。”

“想你见见云梦的好地方。”江澄道。

 

谢恩纯属敷衍。我已徒担与夷陵侯性情相肖的虚名,若是再冒昧登门滋扰夷陵侯旧宅,只怕夷陵侯作古久矣,也要气得两腿一蹬活过来掐我命门。

四方邸用于招待外宾,舒适雅致,只是待久了也和莲花苑一般,都是四方墙。

那方令牌被我揣在怀里,捏在手里,跟烙铁一般滚烫磨人。

傍晚时分,我没有知会蓝湛,独自溜出四方邸,辗转摸到华音宫。

令牌一亮,还什么话都来不及交代,已然宫门次第开。

江澄真有排面。

说是有人招待,实际上在我迈入华音宫后,便无人问津。

行罢,我自个儿溜达,乐得清闲。

山石草木郁郁,莲池几步一现,游廊亭台幽深,飞檐画角,垂下的护花铃上残阳余晖振荡。

旧宅并不显得残败,可每一步往里走,都似走回一段遗迹。

我走得有些疲乏,寻了莲池畔一方石凳歇息。

举目四望,景色竟似自远古活过来,在眼前如水波般流动、回旋、振荡,陈旧岁月叠宕当下,刹那间竟让人头晕目眩,口舌发干,不知今夕何夕。

心底的异样感受呼之欲出又不可名状,我撑着石面想要起身,却使不上劲。

远远瞥见游廊尽头现出一抹紫色衣角,心中登时复返清明。

我知道,江澄来了。

他走到我面前,伸出手,眼中没有丝毫讶然,像是早就知道我会来。

我顾不得僭越,握住他的手,缓缓站起。

我没有同他行礼,也没有放开他的手。像是我们的手从来到人世那天就该牵在一处,艰难困苦,生死关头,都不应有谁先放开彼此。

“魏无羡从前在这里住过。”江澄说。

第一次,他和我提起那个人。

我嗯了一声。

江澄是云梦的国主,我是云深的使臣。无论我和夷陵侯有多相似,都成不了云梦的人,成不了无羡公子。

我轻轻撤开手。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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