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大宋少年志
*高亮预警:王宽X元仲辛X赵简等边大三角
1
元仲辛睁开眼睛,对上王宽眼眸。身上刀伤剧痛骤然复袭,刹那间,他明晓赵简为何会同他剖白心意。
好像一直都有点儿喜欢你,生死关头若不坦诚一回,怕来不及。
王宽眼底波澜起伏几回,露出如释重负的笑。
他回身端了药来,说:刀上有毒,毒已解了,还需休养些时日。
元仲辛勾起唇角:小爷命贱,这回又没死成。
王宽微微俯下身来,似在检视元仲辛苍白脸色。我不会让你死。他说。
元仲辛当然知道自己不会死,死死咬在牙关忍在心底的话,到底没说出来。
2
待元仲辛再次要挣扎起身,他才反应过来往怀里摸。
在这里。王宽递过一方生辰帖。
被血浸透的生辰帖早已晾干,皱成一叠脆弱纸片,好似风一吹就散。
元仲辛不以为然接过,指尖抚过残血,撇撇嘴:幸好都是红色的。
你们几时成亲。王宽在床侧坐下来。
王公子言谈总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,连问话都带了笃定。
元仲辛眼神闪烁几下,呲起白牙:过这样的日子,没想过奔着那头去。
你别担心,赵简会照顾好自己。王宽说。
这回他们分头出任务,七斋众人遥遥散开,心总似牵在一起。
元仲辛蹙起眉心,嘴上却道:谁担心她了。
3
王宽搁了药碗,又向元仲辛伸出手:我替你放好。
元仲辛垂眸盯了生辰帖片刻,方缓缓交至王宽手心。
彼时刘生查寝,勒令王宽当众打开小木盒。元仲辛噙了笑看热闹不嫌事大,刘生好歹顺手做了件正经事,他也好先睹为快。这木盒自太学到七斋,都是王宽贴身之物,元仲辛缠了又缠,王宽从来不肯讲。自然可以偷偷去瞧,可王宽不愿意说的事,他懒得问。
王宽开盒似翻书,神色平静。
瞥见红色页角,元仲辛暗暗哀嘶一声。
他抬起眼帘,正巧撞见王宽与赵简对视,二人目光胶着,不多时又齐齐向他来看。
元仲辛心中似有电光划过,刹那间眼前明晃晃,心底一阵黯然。
这事我做得不地道。他说:你从前不是不喜欢她。
赵简中毒那回,元仲辛从未见王宽失态至此。刀山火海都敢闯,又何惧禁军刀光。只是无奈太多,少年渺小又无力。赵简卧床不起,只余若有似无的气息起伏。他与王宽握紧对方手臂,眼神交汇,已向对方作出生死一诺。允诺郑重且沉重,都不是为自己。
王宽沉默良久,方道:这重要么。
这怎么不重要,你不知道……元仲辛一口气没上来,咳了半天,也没把话说完。
王宽掌心贴在他后背。里衣薄,又起了烧,元仲辛只觉身体烫得难受。
元仲辛想起赵简说过,十四岁前,她一直以为自己逃不过有朝一日要嫁给王宽的命。参知政事的公子,开封城多少名门闺秀的梦里人,于她而言,嫁他好似受刑,受命运的刑。
其实王宽的琴弹得好,他声音也好听,人又聪明。当时赵简和元仲辛这样说,那夜月明风清,她眉眼疏阔,笑意有难得柔情。
女子也能做自己的主,我不要谁来左右我的命运,也不要成为谁的附庸。我不愿嫁他,往后也未必嫁你。赵简的手抚过元仲辛眉眼,元仲辛心蓦地一颤,心中雀跃又辛酸。幽微触动似密密蚁噬,不知苦楚由何而生。
你不知道,我有多么希望你和她都能得偿所愿。元仲辛想了想,他这话是否说完都一样。王宽从来明白他。
4
他们落脚的地方在树林深处的一所别舍,像极了王宽的明月相照院。
直到王宽同他提及自己寻得一处绝佳所在,且已请父亲买下时,元仲辛从来不知王公子也会笑得如此开怀。
下学后,他同王宽去院里,王宽一本正经念圣贤书,他嫌没活气,跑到树林里追猫逐狗。
冬日傍晚,元仲辛衣服穿得薄,搓着手一路小跑,回到院子时连睫毛也结了霜,远远瞧见王宽坐在厅前,盆里火烧得正旺。
惶惶人生,好似一下子凭空长出了个去处。人若是能无拘无束地烤着家里的火,纵使外间冰天雪地,也不会觉得寒冷。
这里真是个好地方,你觉得呢。王宽笑吟吟问他。
元仲辛蹲在火盆前,看着幽幽火光。他曾经在无数个寂寥的夜,伴着一堆如斯了无生趣的火,消磨无尽人世辛酸。
王宽弯下腰来,将手放在他肩头:若你喜欢,往后随便带朋友来。
元仲辛没有同王宽说过——倒是告诉过赵简,明月相照院是他先发现的。
为了逃脱泼皮欺凌,他误入了童年桃花源,这是他视为家的所在,他一个人的家。那盆为自己燃的火,是寒夜的唯一陪伴,一寸暖意足可慰藉漫长一生。
不是没想过买下来,可他哪有这样多的钱,也没有得到家族足够的爱。
于元仲辛而言的艰难肖想,王宽轻轻松松便实现了。
但见王宽开怀,元仲辛便决定将自己与明月相照院的过往彻底烂在心底。
任何人的独一无二,都需要旁人的退让来成全。他足够早慧至明白这番道理。
少时匮乏的物事,成人后难免多渴求些,费尽心思多攥取点,譬如钱,譬如爱。
5
冷不冷。王宽向元仲辛解释道:解药也是另一种毒,吃了先起烧后发冷。
元仲辛牙关哆嗦,忍住不骂娘:王宽你到底会不会治。
王宽正色道:又不是箭伤,我擅长得很。
哎。元仲辛扯起闲话:我中箭那回,若是赵简没有稳住心神,你当真要替我锯箭?
王宽道:还能怎样。我说过,我不会让你死。
他沉吟一阵,又道:赵简那会儿想得太简单了,以为我就不会怕。
元仲辛挑眉道:关心则乱,你担心我?
王宽淡淡道:明知故问。
元仲辛冷得实在厉害,几个火盆堆在一块就这么燃着,都似置身冰窖般煎熬。
王宽掀了被子躺上来环着他。两个大男人贴身相拥,画面应当有些怪异,因为太熟络,一切再自然寻常不过。
房门笼着,方才落过雨,能嗅到外头湿漉漉的草木芬芳。元仲辛昏昏沉沉,总觉是王宽衣服的熏香。
还冷吗。王宽问。
元仲辛答:心里么?早就不了。
王宽低低笑一声,又道:痛不痛。
元仲辛无所谓道:我忍得住。
可你说过……你也会怕疼。王宽轻声道。
真丢脸。元仲辛说:我真不该告诉你的。
从前元家族人多方折辱他,难愈的伤口当然痛,没法叫喊,最深的创口在心底。
可还是要笑,得千方百计说着自舌尖轻松溜过去不留痕迹的俏皮话,关于鸳鸯蝴蝶和刀光剑影,不然生活就当真太艰难。元仲辛碰见谁都能废话连篇三天三夜,难的是遇上默契。
世上能在无言处了然元仲辛迂回心思的人,除了王宽,便是赵简。他离了谁,都是憾事。
元仲辛忽尔道:王宽,那时我说,心里有你是真的。可很多人的关系,都是互相往心里放一放,没想过有什么以后。
王宽抱紧他,以暖意融化恶寒,两人连起伏也默契,好似生下来就该做一丘之貉狼狈为奸的好知己。
元仲辛。他喊他: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么?
元仲辛抿了抿唇:若不是太学,还能在哪儿,赌坊还是青楼?青楼我邀过你去的,你总说已有未婚妻。
都不是。王宽说。他没再讲下去,只是扯过被子闷头罩下来。
在太学时,有回元仲辛和王宽挑灯夜读,厚被为他俩隔出一方清净天地,如果心跳也算声音。
元仲辛捧着小烛台,观察王宽脸色——适才他将春宫图贴了《中庸》的皮,强迫王公子温故而知新。
王宽阅罢一页,又翻一页,连手腕也不带颤。元仲辛强忍笑意,静候王宽自学姿势十八种。
蓦地王宽掷下书,出手扣住元仲辛手腕。热辣的融蜡尚未溅落手心,元仲辛一激灵,浑身骤然滚烫。
元仲辛,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一块木头。王宽黑眸幽深,一字一顿讲。
那夜他俩同盖一被睡得香甜,醒时元仲辛发现里裤狼藉一片。
天总是要亮的,不敢深想的梦留不住。
6
王宽为元仲辛掖好被子,抬手揉揉眉心,轻轻呼出一口气:终于不发冷了。
元仲辛从被子里伸出手来,去握王宽的手,动作太慢,只扯到衣袖一角。
王宽,元仲辛说得极慢:我最讨厌人撒谎,但倘若有天我有个问题要问你,麻烦你做做好心,骗骗我的。
王宽凝住脚步,却不回身。那句话飘飘悠悠落下来,融在地面:我若是不答,便不能算是扯谎。
Fin.
——
赵简视角>>>无智者
王宽视角>>>照无眠
还有哪位姐妹吃大3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