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雩

一直游到海水变蓝。

【云梦双杰】觉夏(三一)

*现代,羡澄西皮向,新闻工作者设定

>>>(三十)


夜已经深了,又不是什么特别日子,电视台机房空无一人。

魏无羡按亮了灯。

白炽灯的光闪烁几下,颤动如弹簧,光亮填满空间。映着落地玻璃窗,他们的模样叠在窗外的稀落灯火上。

江澄环视周遭,眼前事物他太过熟悉,无数次他希望机房彻底爆炸。

黑漆漆的电脑屏幕像幽黑眼睛,快要脱落的抽屉拖出来是老旧键盘,回车不大好使,有几个键上的字母被磨蚀得快要认不清痕迹——都是剪片常用的快捷键。刚做这一行时,江澄记熟操作也用去一点时间,而后手指滑过键盘不假思索,像水漫不经心流过生活。

“为什么带我回来这里,白天缺勤,晚上加班?”他问魏无羡。

魏无羡一笑,只是悠悠反问一句:“多少年了?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们来台多少年了?”

江澄不答。

岁月匆匆,有时几乎觉察不到时间流逝,然而付出的年岁又铭心刻骨。他们最初不过是两个怀抱所谓理想的年轻人,一腔热血,血里塞了火,天寒地冻不觉冷。热情烧个没完没了,好似无耗尽的时候。

魏无羡说:“我记得所有的事。”

“系红领结做柯南,人物访谈节目刚组建起来的落魄,在H省,在全国做出了一点口碑时的辉煌,我通通都记得。”

“当然也记得和你小时候一块儿说过的话,一起通过宵也相互顶过班……总之都没有忘。”

像梦一样的事物碎了又碎,他们用手捏融了玻璃渣又重新拼起来。

江澄说:“你现在和我说这些……”

“我看过你很久前的一段素材,塑料厂着火的。”

“那段素材废了。”江澄不知道魏无羡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散打,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。

“你在火光里的背影显得很孤独。”魏无羡说。

“一切的事物,客观、真相、历史,细细碎碎,触摸起来都有温度,天道无情,残酷中总有悲悯。我希望在宏大视角以外,去倾听一些因为太过微弱而被忽略的声音。所以这儿……”魏无羡指了指脚下,“不能再给我力量了。”

江澄笑了:“我该怎么称呼你?理想主义者,还是一个傻逼?”

“就像打着手电进一个黑乎乎的山洞,光照到哪里,哪里就会亮起来。”

魏无羡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,却很坚定,他已经很疲惫,眸子里的光采还在燃烧。

江澄踱远了几步,指关节轻轻扣过桌面,而后忽地回头,同魏无羡说:“我们就要搬新办公楼了,你知道吧?”

魏无羡点点头。

“新的办公楼,新的机房,新的设备……听起来都很有希望的样子。”江澄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。

“只要一旦曾经见过这里生机勃勃的模样,就永远无法对它绝望起来。你能理解吗……就像是很清楚地明白,我对这个地方,有着义无反顾的责任感,无论要失望多少次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魏无羡朝江澄走去。

江澄眼神里的光芒明亮得像一束永不止息的火,他觉得自己同二十岁时一般,又重新充满勇气——或许这股热望从未消褪,火种一旦种下,就不会熄灭。

江澄直视魏无羡的眼睛,将他的话说完:“我自信是个合格的媒体人,在我之外,还有许许多多的人,这不应该是一件孤独的事。多少人说传统媒体已经死了,但传统媒体发布程序还很严谨,事实审核也相对客观。我不认为所谓的碎片信息拼凑,能为现实带来什么有意义的东西。”

魏无羡说:“我知道这是个自媒体狂欢的年代,娱乐至死不是新鲜词儿了,但是,江澄……”他握住了江澄的手,“我向你保证,无论我做什么,都会永远站在现实的边界上。”

他朝玻璃窗外遥遥一指,“看到了吗?”

窗外夜幕辽阔,有一处幽幽的明红色灯火,Y城日报,四个字分外显眼,像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源。

理想不息,灯火不灭。

“我只想回答你最初问我的那个问题……对于从前为什么做这一行,我一天也没有忘,绝不敢忘。”魏无羡对江澄说。

玻璃窗上的人影无声拥抱在一处。


魏无羡的声音落在江澄耳畔:“可我当然也会害怕,担心一事无成,很多时候我会畏惧,因为自己不够好,于是世上一切美好人事与我无关。”

“就像从前因为我吃饭不够快,婶娘就把我关在门外,睁眼就见到一条狗……”

江澄紧紧地抱着他。

他们各有阴影,自有魔障,他早该反应过来,魏无羡对不能拥有的恐惧绝不比自己对失去的惶恐要少。

江澄与魏无羡,彼此谁也说服不了谁,这不是一件可分好歹对错的事儿,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妥协与服从。

可这点难得的坦诚是可贵的,生活的温柔并不仅仅在于牺牲与迁就,而是明知各自有伤,各怀憧憬,仍有忍痛拥抱彼此的勇气与热望。毕竟人生长路迢迢,又有谁不是带疤行走。

他们不会在这一夜就彻底理解彼此,长久积压的问题不会一下子被解决,或许一辈子都不够用。坦承与尊重是艰难修炼,学习爱是一生事业。

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,大势汹涌如潮,有能力的人,总能掌握水流的方向。


tbc.

>>>(三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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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踪人口回归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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